谷慧卿自从调研了世嘉果蔬有限公司，1直为企业惧怕和政府打交道、躲避机关干部的问题而伤神。

在我办公室，谷慧卿背着手走来走去。“瑞僖，你有没有发现1种现象，只要市领导喜欢喝什么酒，社会上就很快流行开什么酒。换1个新领导，社会就刮1阵新酒风。社会风气成也机关干部，败也机关干部。”

“的确如此。现在，1些机关干部好像失去了信仰，社会上的1些人似乎迷失了灵魂，只热衷于权力游戏，追求攀比奢靡生活。真是当今社会的悲哀，1个时代的悲哀！”我深有同感。

“左宗棠有句至理名言，天下之乱，由于吏治不修。机关干部是政府各项权力的践行者，社会大众普遍认为，机关干部就是权力，权力就是机关干部。机关干部1旦失去大众信任，也就失去大众对机关干部应有的尊重，同时失去大众对权力的敬畏感，必然加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怨气，长久积累下来，难免有1天会发生‘冲冠1怒’的社会悲剧。”

谷慧卿话音1落，我凭着感觉说：“像发生在世嘉果蔬有限公司的这些不正之风，有可能只是个别县域。要是各县（市）区普遍泛滥成灾，现在我市社会经济不会呈现如此好的迅猛发展势头。”

黄小勇插嘴进来，“机关干部不是人人不受尊重，郑科长在世嘉果蔬有限公司会议室坐下来1开口，乔仕杰董事长聚精会神听讲、做笔记，规矩得像学生在听老师授课。”

谷慧卿赞许地看我1眼，但很快恢复1贯冷峻面孔。“作为科长，自己表现好不算什么本事，真正的本事是带出1个表现好的团队，个顶个能独当1面。小勇，你跟了瑞僖这么多年，虽说进步到了副主任科员，可现在能独当1面吗？”

黄小勇脸1红，“我觉得还差得远。”

“这就是了，瑞僖，你的本事还没有使足啊？”

我和谷慧卿打着哈哈，“我诚心接受主任教诲和鞭策，1定继续努力。”

谷慧卿笑笑，在我办公桌前继续背手踱步转着，突然停下脚步，“噢，对了，只顾发感慨，忘了正事。我是来告诉你，苌主任准备给你们科增加两个人，配的副科长已经定了，来自市残联。另1个人，让你优先在刚安置的6个军转干部中挑选。”

“这6个军转干部，都是干什么的？”

“不清楚。”

我低头沉思1下。“那就把当中年龄最小的给我吧。”

“为什么？”

“我觉得年龄小，至少培养空间大，好有时间给你带出1个独当1面的人。”

谷慧卿笑着走了。

新来的副科长是个男青年，名叫邸伟，长得眉清目秀，身材挺直匀称，说话干干脆脆，透着1股机灵劲。

这与转业干部雷鸣形成反差。

雷鸣是装甲兵学院的1名营级教官，年龄要比邸伟小4岁，身材胖胖墩墩，笑起来腼腆，1脸英气也遮不住敦厚的品性。

邸伟旁若无人地坐在沙发上，“郑科长，我要单独和你谈1谈。”

我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蛮有兴致地说：“好呀。”

“我来咱们单位，工作岗位安排在你们科，实际是苌宏主任选我来给他当秘书的，你对我的使用要特别考虑、特别照顾。不能因为你我的不慎，伤了主任的颜面，给主任造成麻烦。”

“秘书！苌主任秘书？”

邸伟重重点下头，百分百肯定地“嗯”1声。

市直部门1把手配专职秘书，我是第1次听说，顿觉稀罕，可看1眼邸伟那底气十足的样子，应该所言不虚。“噢，原来是邸秘书呀，怪我眼拙，请多包涵。”我赶忙站起身，走到邸伟身边主动伸出手。

邸伟在沙发上欠欠身，礼节性地和我握下手。“嗯，以后单位有什么为难事跟我说，我名义上在你们科，感情上总比别的科近1步。”

我知道，市领导的秘书，虽然没有挂“长”，可在市委、市政府也都是响当当人物。办1些事情，直接打着市领导的旗号，各部门1把手都要礼让3分。何况，大凡市领导的秘书，不出几年都能被提拔重用。给领导当秘书，是1个人“高官得坐，骏马得骑”的1条捷径。人人说起来，都会艳羡3分。想这苌主任的秘书，境况虽然比不上市领导的秘书，但肯定比我们金贵许多！

惹不起邸秘书，我只好摁着雷鸣狠劲“修理”起来。

我喊雷鸣到我办公室，看他笔直地站着军姿，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现在进了机关，不是在部队，不要那么庄重严肃。”

“是，首长。”

“你个傻兄弟，从今天起，咱是同事，哪儿有什么首长？快坐到沙发上，我有工作跟你说。”

“是，首长。”雷鸣虽屁股坐在沙发边沿，但真真是站如松，坐如钟。

我走过去，1摁雷鸣的肩膀，“搞那么威风凛凛干什么？倚着沙发背，做舒服些。”顺势坐在他身边，聊起军营生活。

雷鸣说：“就是不管酷暑严冬，还是风里雨里，都要在模拟场地，教授学员战车技术和技能，很少坐在办公室。”

我1听，有了主意。“雷鸣，在机关工作，没有‘坐功’是不行的，大量工作需要你静下心来，坐在办公桌前完成。你的第1项任务是练‘坐功’，我要求你上午、下午至少在座位上各坐满1个半小时，能不能做到？”

雷鸣在沙发上1下子挺立起来，“是，首长，坚决完成任务。”

“给你的第2项任务，以后不许在我面前站军姿，喊首长，违反1次，罚坐半小时。”

“是——”雷鸣话到嘴边，戛然而止。

每天上班后，我会时不时走进雷鸣和黄小勇办公室，观察1下雷鸣的表现。

在我办公室，黄小勇瞅准机会好奇地问：“科长，你和雷鸣有世仇吗？怎么这样整治他。”

“没有。”

“哎呀，我每天看着他坐在椅子上，屁股像扎了刺，蹭来蹭去，晃腰抖腿，受刑1般，这何苦呢？”

我微笑不语。

军人的素质真是了不起，半个月后，雷鸣稳稳坐在椅子上办起公来。

我再次把雷鸣叫到办公室。“第3项任务，把各县（市）区每天报送的信息进行整理分析，下午下班前写成简报报我。周6日在家加班写出周报，周11上班报给我。”

雷鸣按要求每天写简报，每周写周报。

我深知隔行如隔山的道理，别看雷鸣在军事理论、技能上顶呱呱，可办起政府公文来必是生手生脚，因此，对他写的东西都懒得看1眼。

我私下让黄小勇也做着同样工作。

1个多月后，我喊雷鸣到办公室，“兄弟，这上班有1段时间了，有什么感受？”

雷鸣站在我办公桌对面，彻底放下拘谨，“说实话，枯燥无味。”

“对我有什么评价？”

“不近人情。”

我直视着雷鸣，故作不知地问：“我怎么不近人情了？”

“我们1起来了6个人，只有我每天在办公室‘爬格子’，而他们不是下乡去耍，就是陪科长吃吃喝喝。我遇到你这样的科长，真是有点活受罪。”雷鸣边说边瞄下我的表情。

我1听，满脸得意，“兄弟，这点寂寞就受不了，这点苦就吃不下？”

“我个人没问题，就是和别人1比较心里有些不平衡。”雷鸣闷闷地说。

“嗯，不管你怎么想，我给你的任务必须完成。”

雷鸣刚想要做出站军姿的动作，马上反应过来，瞬间恢复自然表情，可口气异常坚决，“1定完成！”

“好，这是你来单位后，小勇和你写出的同样简报和周报，拿回去看看，1周后，把你的月分析报告给我。”说完，我把黄小勇写的简报和周报交给雷鸣。

周11上班，雷鸣迫不及待地推门进来，把报告递到我的手里。“对不起科长，我错怪了你。通过和黄小勇写的材料1对比，我才知道差距和该努力的方向，体会到了你的良苦用心。有1个请求，把黄小勇写的材料让我再学习1周吧。”

我简单翻看1下报告，满意地点了点头。“有这种学习态度，证明我没看错，你是个可造之材。嗯，这个报告已经有那么点模样，可以改了。”

雷鸣走后，我坐在椅子上，左手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办公桌。这股虚心学习的劲头，这种负责任对待工作的态度，多么像刚出校门的自己。

我拿起笔，准备修改1下雷鸣的报告，突然想起刚才脱口而出的话，怎么这么熟悉？

我搜寻着记忆，哦，这是在决策咨询委员会时，石明中对我说过的话。真是徒弟拜师，见样学样。看来，石明中教诲的东西，已经深深留在我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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