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巧云的合同是照着她在东莞电子厂的样本改了后签的。她觉得谢巧云也是很实在，这种劳务合同都是甲方立场，对工人有许多约束和不公，她一点埋伏都没打的，把原本都给郑斯南看了。

但显然她觉得合同上的约定都是合理的，做为打工人就应该遵守。所以在看到郑斯南改过后的合同，删除掉了工作时间对上厕所次数、吃饭时长、请假次数的规定后，一边觉得开心，一边觉得多多商行到底是私人小公司，没有规则；老板到底是没有大企业经验的个体户，不懂得立规矩。

因此她还难过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越做越转去了，从大工厂落到加老板一共只有四个人的小私人商行。就这么小个铺子，也不知道能活几天……

虽然两个小老板的人都很好，但人好又不能当饭吃。她一个打工的，还是想去大公司、想挣高工资。

但没办法，她现在需离家近一点，这工作只能是做一天算一天、工资是拿一天是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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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斯南并不知道谢巧云心里的想法，只觉得自己已经尽了一个雇主最大的善意了，希望她能接收到这份善意，好好工作、不要摸鱼讨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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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加了两个要拿工资的人，伍多多对费用和收入的数字很是焦虑。只要天气尚可，她就带着样品到处跑推销。

当然不能一直打出租，那样是消耗不起的。所以她花了200块买了辆永久牌自行车，然后自己在车龙头上加了个大篓子、在车后座两边各加了一个可以拆卸塑料框子。

跑渠道的时候，就把后座的框子卸了，送货的时候再装上，比起打出租，一个月能省一千多。

“就算不多赚，打出租省的钱也够发两个人的工资还有多的了。”伍多多得意地说道。

“哪儿有你这样算帐的，不雇人的话，你也可以骑自行车，省下来的就是利润了。”郑斯南笑着说道。

“也是哦……”伍多多才扒了两口饭，听到郑斯南这句话，差点儿噎着。

“多姐喝汤。”顾三喜连忙舀了两勺汤递给伍多多。

今天做的是西红柿蛋花汤，里面加了少许肉丝，起锅的时候撒了些许小葱，嫩绿的颜色漂浮在红黄色的汤里，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这周跑到一个新客户，但要货量太少了。”伍多多喝了口汤，直接伸手擦了下嘴后，叹息着说道：“要不是这周只有这一个新客户，我真是不想卖给他了。”

“可别。”郑斯南连忙接话：“想想我们刚开张的时候，可是一袋都卖的。”

“是啊是啊，多卖一袋是一袋。”顾三喜连连点头。

“你想啊，我们和他们也没什么不同，都是只能用手上现有的钱在生意里转。开始的时候虽然钱不多要货少，但多轮转几次，也能越来越多的。”郑斯南轻声说道：“我们不也是从一车做到四车的。”

“嗯。”伍多多点头，问郑斯南：“下个月还拿四车？”

“四车吧，虽然有压力，但也不能让梦特娇那边对我们有疑虑。至少要稳到过完年，如果情况还是这样，就再慢慢减少。”郑斯南说。

“好，好在饼干的保质期也足够长。”伍多多点头，但没有再提库位的事。

这事，一时半会儿还解决不了。且先走一步看一步，到唐老板实在没有多余的库位租给她们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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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库里还堆着一车货，10月郑斯南又要了四车货。

在去上海转货的时候，那位梦特娇男告诉郑斯南，代工厂的小董被辞退是仓库肖主任搞的鬼，小董因为失去了工作、又失去了额外的收入，气愤加上无路可走，在肖主任的下班路上拿刀捅了他。

“啊……”郑斯南忍不住惊呼出声，在看了一眼梦特娇男后，又伸手将嘴捂住。

“别怕，没死。”梦特娇男笑说：“小董被关进局子里、老肖在医院躺着。”

“小董他……”郑斯南低声说道：“这点儿事，不至于。”

“至于。”梦特娇男此时的表情变得严肃：“你不知道身在底层的人，谁端了他的饭碗他都会跟谁拼命的。”

“谁不是从底层爬起来的，不见要为一份工作拼命的。”郑斯南摇头。

“底层和底层又不一样。”梦特娇男沉声说道：“我知道你也是苦孩子出身，但你少时有父母供读书，长大了有一个善心老板提供工作机会。哪怕做的最底层的苦力活，但你看得到希望，所以你不会拼命。”

“但真正底层的人，做苦力算什么，最要命的是被人欺负、被人算计、被人不当人。”

说到这里，梦特娇男的眸色一片阴沉。

郑斯南不语。

“不过你放心，不会影响你拿货。”梦特娇男收起脸上的阴沉，看着郑斯南淡声说道：“在一样的位置上，就没有不同的人。老肖做得出来的事，新来的人一样做得出来。更何况是我要货，我要什么样的货，他们就得给我什么样的。”

“吴总，或者我买个捣碎机放在您的猪厂。这样可以让工厂名正言顺的少一道捣碎工序，能让仓库省掉物料和人工成本，这也是新来那位的业绩，他们肯定乐意。”郑斯南斟酌着语句，慢慢说道：“您少提一个要求、这生意就稳妥一点。当然他们不会不按您的要求来，但您做现在这些事，应该也是想离过去远一点。”

“……好，就按你说的，捣碎机的型号我到时候抄给你。”梦特娇男的脸色几经变幻后又缓和下来，一副看起来很好商量的样子。

“谢谢吴总。”郑斯南小心地道谢。

“应该是我谢你，考虑得还蛮周到。”梦特娇男摆了摆手，走到办公室门口冲着外面吼了一声：“小伍，让你剁的肉呢？”

郑斯南听着吓了一跳，背后莫名就炸出一背的汗。

“老大。”那个叫小伍的男孩子抱着一个泡沫箱跑了过来。

“听说上次的猪肉不给上船，这次给你弄了个箱子，应该没问题了。”梦特娇看着郑斯南，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里，让郑斯南知道他的这场警告游戏还没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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