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苍耳踏着夜色回到程宅的时候，发现赵云稷居然坐在她惯常坐的摇椅上，手里正在翻看一本诗集。

他身边的桌子上放着那包糖山楂。

她在一瞬间有些恍然。

原来赵云普是这个意思啊！

他早猜到了赵云稷虽然拿走了那包糖山楂，但他并不爱吃甜食，最终肯定还会留给她吗？

这么一想，她的心里顿时泛起了一丝甜意。

走到了他的身边，她笑着打趣道：“你最近不忙了吗？一整天都泡在我这里，不怕你的折子堆成山吗？”

赵云稷指了指桌腿旁边的竹筐，“没有一整天，我回去了，处理完事情又过来的。”

苍耳探过头去，“这是什么？咦……是橘子啊！这可是稀罕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

赵云稷如实道：“徐安找来的……我让他去给你找这个红果子，他找不到，就拿这个来凑数了。”

苍耳乐了，“你也太会折腾人了。”

这个时代的山楂被称作“猴楂”、“鼠楂”，意思就是猴子和老鼠喜欢吃的东西，充分说明了大祁人民对这种水果的不认可。

就算她以前住的乡下，吃这种果子的人也不是很多，再加上现在的季节也不对，徐安找不到才是正常的。

这样想着，她随手掰开了一个橘子，拿出一瓣塞到了赵云稷的嘴里。

京城附近不产橘子，徐安能找到这个也不容易了，回头她得多送两坛子酒给他，安慰安慰他那饱受折磨的心灵。

赵云稷被酸得直皱眉，“你吃吧！我不爱吃这个。”

说着，他把那袋子糖山楂也塞到了苍耳的手里。

苍耳有些困惑地问道：“既然不喜欢吃，为什么要拿走呢？”

赵云稷自己伸手去倒茶，顺便给她也倒了一杯，“因为这是你的心意啊！你好不容易哄我一次，我自然得满心欢喜地接受才行。”

苍耳想起赵云普说他找云谦取经的事情，她忍着笑意问道：“那……为什么又拿回来了呢？”

赵云稷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因为这是你爱吃的东西，我就算不想吃，也舍不得给别人吃。”

苍耳许久都没说话。

赵云稷有些疑惑地抬起了头。

只见苍耳嘴角噙着笑意，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专注得就像是在欣赏一副名画一样。

赵云稷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漏掉了一拍。

他有些局促地开口道：“为什么……要那样看着我啊？”

苍耳走向他，缓缓地张开了双臂，“呐！咱俩现在都有名分了，那就来个拥抱庆祝一下吧！”

赵云稷怔住，继而失笑出声，“你呀！”

他都不知道该用哪种词语来形容她了。

你说她胆大包天吧？

可她从不说狂妄的话，更不做任何越矩的事情，甚至因为自己从事的职业，更多的时候她是偏于谨小慎微的。

但面对他的时候她却从没有胆怯过。

不仅从没有因为身份上的差别对他保持距离，一直待他如同普通人一样，而且她还从不畏惧别人的目光，总是有出人意料的大胆之举。

咳……就比如此刻。

苍耳板起了脸，“……到底要不要抱啊？”

赵云稷又笑了，他也张开了手臂，将她整个人圈进了自己的怀里。

感受着她发间的馨香，他忍不住叹息道：“这种事情，应该我主动才对。”

苍耳在他怀里仰起了头。

她一本正经地开口道：“没关系，我的脸皮比你的厚多了，多主动些也没什么的。”

他是自小学习君子之道长大的人，克制、严谨，情绪尽可能地不外露。

瞧，就连想说几句哄人的话还得提前学习，甚至找别人取经，想想也怪不容易的。

她是通情达理的人，就不为难他了。

反正夫妻一体，他说不出口的话她来说，他不擅长做的事情她来做，效果也是一样的。

赵云稷的胸腔发出震动声。

这个人啊！为什么总是让他无言以对呢？

苍耳的手指在他胸口画着圈圈，犹豫了好一会儿，她才有些迟疑地开口道：“云稷，你……都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以他的敏锐，她不信他没有察觉出她和爹娘之间的关系并不生疏。

事实上，那天和爹娘还有陛下和皇后娘娘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也频频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那时候她就知道，他心里一定是产生怀疑了。

她一直在等他来问她。

虽然她心底其实也没有想好到底该如何解释这件事情，但若是他真的问了，她肯定也会在有所保留的情况下给他一些解释的。

只是没想到她一连等了好几天，他竟然一点询问的意思也没有。

赵云稷没有说话。

他是发现了一些异常。

之前提起身世的时候，她明明是不怎么上心，甚至有些抵触的，那时候他还曾担心过，万一她跟亲生父母相认了，相处上会不会觉得很局促。

可事实上，她和程将军和程夫人的相处完全没有生涩的地方，一切都显得很融洽，很顺理成章。

说句不大合适的，他们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像是刚刚相认的关系，更像是……久别重逢。

可这十八年间，他们明明没有见过面啊！

他怎么会产生这样的错觉呢？

苍耳见他一直不说话，她心里有些不安，“云稷，你心里若是有疑问，可以说出来……我不保证全部回答你，但我会尽量不隐瞒你。”

除了她那离奇的经历不能告诉他，其它的事情……她并不想隐瞒他。

赵云稷低头看着她一脸忐忑的模样，他的心脏顿时有些纠紧。

“傻姑娘，你在瞎想什么呢？”

是，他承认他心里是有些困惑，但他素来不是好奇心很重的那种人，没必要把所有事情都刨根究底。

苍耳的心头却有些黯然。

若真的是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心里有疑问肯定直接就问出来了吧？

不像现在这样，互相揣度对方的心思。

赵云稷有些叹息，“怀葭，我就问你，你想对我解释吗？”

苍耳踟蹰了一会儿，她很诚实地回答道：“我不想瞒你……只是，有些事情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赵云稷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不好说的事情就不用说了，放心，我没有那么重的好奇心。我心里只在意一个问题，那就是你会不会离开我？除了这个，别的我都不在意。”

苍耳心里有些酸涨，她也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你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稀世珍宝……我才不离开呢！”

诚然，他也有缺点，比如嘴巴不够甜，行为不够浪漫，还有就是身份比较麻烦。

但他的感情纯粹又专注。

对她来说，这一点已经足够弥补所有不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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