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赵容与现在的身体情况，他可能活不了多久，哪怕她费心调养。

她头一次生出一种有点可惜的感觉，不，也许是，十分可惜。

与不忍。

她想到这里，那点不忍就更多了。

乔璃月无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跟赵容与说：“好在，您目前的身体是有所好转的。”

至少可以让赵容与不那么的痛苦。

她想着，过去研墨，一面道：“我再给你换张药方，看看效果会不会好一些。”

今日本是想着给赵容与针灸的，但她眼下心绪不稳，还是别冒险了。

乔璃月过去研墨的时候，赵容与的目光就追随着她。

她的眉眼里写满了愧疚，倒是让赵容与无声的笑了笑。

他颇有些奇异的想，原来我这条烂命，居然还有人在乎。

且是与其他人不同的在乎。

他的下属自然是在乎自己的，因为他若是死了，这座山就冰消雪融，从此下属们也各自散开。

寥寥无几的前辈跟朋友，兴许也是在乎的，里面还带着点对于他朋友一般的真心。

那么乔璃月是为了什么呢。

他突然很好奇。

抛开那些所谓的大义，在乔璃月的心里，赵容与这三个字，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

赵容与一步步的走近，直到在乔璃月的身边站定。

这个距离，着实有些太靠近了。

但赵容与恍若不觉，只是问：“换新的方子，救命？”

乔璃月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心跳都加速了点。

她稳住了心神，落

笔的动作却有些颤。

好一会儿，她才道：“不算吧。”

脑子里的药草名字在来回跳跃，但乔璃月突然就抓不住了。

她下意识去看赵容与，就见男人的眉眼温和。

可那一副温和的假面里，是浓重的墨色。

她看不真切，也猜不透彻。

甚至只看了一眼，就莫名觉得不大敢看了。

倒是赵容与，主动的收敛了点，问：“那算什么？”

他退开了一点，也让乔璃月的呼吸顺畅了点。

乔璃月找回了呼吸，也得以重新开始思考：“你眼下的身体状况算不得太好，换个方子试试看，万一有效果呢。”

说白了就是试验。

她话说的直白又诚恳，赵容与无声弯唇，说：“乔小姐好直白，直白的让本王有点伤心。”

可惜他眉眼里的笑意，半点不见伤心。

乔璃月也不跟他贫嘴，将注意力放在药方上，等到写完后，又吹了吹墨迹：“王爷把这个带回去，按着方子抓药，过几日看看效果，我再行考虑。”

乔璃月这话说的认真，也让赵容与忍不住跟着认真起来。

他嗯了一声，慢悠悠的说：“乔小姐有心了。”

说这话的时候，赵容与的目光在药方上顿了顿，又添了一句：“乔小姐这字，当真写的好。”

字如其人，很见风骨。

乔璃月没觉得自己的字哪里好看，眼下听到他这话，还能说：“王爷谬赞。”

她说这话的时候，又叮嘱了句：“记得交代厨房，熬药的过程

务必按着顺序来，别放错了先后顺序。”

药物的挥发程度，也是不一样的。

赵容与说好，瞧着她这模样，先前那点冲动又来了。

他不知想到什么，那点笑容就散了一些。

男人眉眼沉沉，盯着她，问了句：“这么在乎我呢？”

话说的暧昧，就连乔璃月都下意识屏住呼吸。

在意识到他的话中意思之后，又下意识摇头。

“没有。”

她矢口否认，又给了一个确定的答案：“毕竟，王爷身份贵重。”

这话说的就不讨喜了。

至少赵容与听到之后，觉得不大满意。

他这人，不满意也不肯说出口，只是目光若有似无的打量着人。

好半日，才换了个话题：“夜里还做噩梦么？”

这话一出，乔璃月一时没反应过来，问：“什么？”

又意识到他的话，摇了摇头：“睡得很好。”

其实是不安稳的，可兴许是赵容与的扳指真的起了作用，至少她这几日，踏实了一些。

乔璃月也隐约察觉到，或许不只是因为扳指。

而是因为，那扳指的主人。

赵容与。

她抿了抿唇，赵容与说：“那，介意我跟你要一样礼物吗？”

乔璃月问：“要什么？”

她说这话的时候，人又有点紧张了，怀疑赵容与要什么见不得人的。

但相较于她的紧张，赵容与则是放松的很。

“你方才写的字吧。”

他说着，手指了指桌案上。

方才赵容与来之前，乔璃月正在写字，磨平自己心境的。

“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那会儿赵容与来时，一眼就觉得，这字很适合挂在书房。

他这会儿直接了当的开口要，乔璃月本来是想让这人转移话题的，可却没想到他转移的话题，是拿自己的东西。

要说暧昧，这字实在算是清白。

可要说是清白，一个闺阁女儿家的字，赵容与拿去做什么？

她这么想了，也这么问了。

赵容与回答的也坦荡：“挂在书房。”

他要是说个收藏之类的，兴许乔璃月还会说一句不信。

可他就这么说挂在书房，甚至理所当然，倒是让乔璃月一时不好接口了。

她想了下，才问：“这字是我随便写的，要不我再重新给王爷写一副？”

这一副字的寓意不算太好，赵容与眼下可没有到水穷处，他也不会老老实实的坐看云起时。

但赵容与不肯。

还要说：“乔小姐这一副字就很好，字如其人，可爱的很，也坦率的很。”

他再次用了可爱这个词，用在乔璃月的身上，着实不大合适。

但更不合适的，是这人的举动，反倒是弱化了他话里的暧昧。

“还是说，乔小姐不舍得？”

这话说的，不过一幅字，怎么就到了不舍得的地步。

乔璃月一时忽略，索性直接将字给了他。

“承蒙王爷不弃。”

她说话时，又笑了笑，说：“只是字体丑陋，还希望没有污了王爷的眼。”

赵容与说了句甚好，将这字收起来时，眉眼里就多了点餍足

。

那是得逞似的高兴。

这高兴太浮于表面，甚至让乔璃月楞了一下，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这字是什么宝贝么，就让赵容与这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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