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门虽然没有严格禁忌吃肉，但相对来说，饮食还是比较清淡的。

    陈渊渟以犒劳鱼龙阵中诸人辛苦为由，到宁觉面前讨了人情，准备晚饭就在这处竹林深处的院落里，来一顿大餐。

    别人宁觉倒不觉得辛苦到哪儿去，只是想起米玉颜已经凹陷的双颊，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了，还让宁德给拨了几个灶上的弟子过来，又到周边农户家采买了一些山货腊肉腊肠什么的。

    听说晚上劳军，广南王身边的几个隐卫连觉都不睡了，在王爷那里讨了示下，往深山里去打野味了。广南王知道这些人什么心思，除了难得亲身上一回战场之外，更多是感谢玄九和宁中宁觉二人，当然主要是玄九。

    他们这些影卫自打下山之后，功夫上就没有寸进了，这一回这一阵之后，除了玄九和宁中宁觉有意的点拨，加上他们本身都是悟性极高的人，经了这一阵，自觉都入了更高的境界。

    他们不是没在山门被训练过，甚至他们的师傅比起宁觉宁中，只好不差，但是都不及这一次，让他们感觉到进境飞速，其中原因不言自明，这个唯一的意外因素，就是玄九和她的那些极为神秘的香。

    其中还有两个影卫，从前受过重伤，虽然养好了，但是这回战前训练的时候，经过那香一激，他们敏锐地觉察到，身上是有暗疾没有清除的，这次一并被清除了，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这真是难得的意外之喜。

    作为广南王的影卫，他们对玄九的身份是有一定了解的，起码知道她是个姑娘家，虽然出自山门，但眼下并不属于山门，这样的身份，大概从此以后，他们和她都很难再有交集。

    更重要的是，对这位姑娘，他们内心的佩服之情简直无以言表，已经到了高山仰止的地步，他们想表达一下这些情绪，于是便大着胆子到广南王面前求恩赏，所幸他们王爷平日里为人也是极为宽和的，尤其是这次，有多艰难，这场胜仗又是怎样的来之不易，王爷都是看在眼里的。

    广南王不阻止他们，因为在他眼里，这次突袭死士营的这一仗，确实极其精彩漂亮，而这些人中大部分人都不是军士，都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可他们却不过是一战之兵，这一战值得留下永恒的记忆！

    陈渊渟想起邹静之前世的时候，其实是喜欢喝一点酒的，尤其是大战之后，只不过比起西北的烈酒，她更喜欢南边的果酒，还曾经问过他，知不知道南边都有哪些好喝的果酒。

    后来他给她运过南边儿的杨梅酒、荔枝酒、青梅酒等等各种果酒，虽然不知道这些酒，她最终有没有喝，因为她是边关守将，对于来历不明的吃食和酒水之类要入口的东西，总是格外谨慎的。

    但现在不一样，他若是能给她找些果酒来，她应该会痛快喝下去的吧！

    念及此，陈渊渟便又吩咐了陈山，劳军不能没有酒水，这回有男有女，最好还能找些果酒回来，至于烈酒，实在不行，让邬垣送些过来。

    就这样，这场临时起意的筵席，居然东拼西凑地办成了。

    下晌米玉颜睡醒了起来，听说这事儿，忽然想起陈渊渟让她睡醒了去吃肉那句话，无意识地抿了抿唇，心里闪过一抹猜测，却又好笑地摇了摇头，只为了吃点肉，不至于闹出这么大动静吧，其实她还真不太在意，这些年在山门，早就习惯了清淡饮食。

    不过听玄音说大家都还挺高兴，便也悠闲地逛了过去，好久没有这种一身轻松，等着吃肉的感觉了。

    一进那院子，便被松茸鸡汤的味儿牵住了鼻子，这会儿天还早，来的人也不多，都围着院中架起来的火堆，在看烤野味，米玉颜脸上挂着笑，闲闲点头打了个招呼，便往厨下去了。

    掌勺的师兄也不知道是早得了吩咐，还是认识她，见得她溜进厨房，便笑着招呼：“玄九快来，晌午送回来的山鸡，我加了火腿和松茸小火焖的，这会子应当正好，等我勺两个鸡腿给你补补！”

    米玉颜笑得眉眼弯弯，她一觉睡了大半日，午饭也没吃，这会子正好腹中空空如也。火腿松茸野鸡汤，啧啧，想起来肚子里就传出了咕噜的抗议，她连忙点头：“多谢师兄，要有鸡翅膀，也给我捞一两个！”

    师兄正揭开泥土罐子，香味儿更是扑鼻地传了出来，头也没回道：“有有有，这还没开罐子呢，先紧着你吃好，不过得留点肚皮，外头他们今日可是猎了不少好东西，都腌制入味了，烤出来肯定好吃！”

    米玉颜笑着搭话：“今日这般大开荤腥，掌教真人没反对？”

    师兄承了满满一海碗，放到厨房窗下的小桌上，笑答道：“要反对，哪能还把我们调过来掌勺啊，估摸着是觉得，你们这几日确实辛苦，怕你们亏空了身子，虽说咱那药材也管用，可能能餐食中补回来，总比用药好吧。快吃吧，等凉了就不美了……”

    一瞬间，米玉颜想起躺在病床上已经形销骨立那个人，不由微微叹了口气，他好像应该，可以用点这样的汤，细心调养些时日，会好上不少，能再多活个十年八年的，也未可知。

    米玉颜抄起筷子，夹了块松茸送进口中，吸满了鸡肉鲜美的味道之后，这蘑菇的味道更胜一筹，咬起来又脆又有韧劲，还带着些许的滑溜，果然是人间至味啊！

    不声不响吃了半碗之后，米玉颜还是开口对埋首在烟熏火燎里的师兄道：“师兄，这里有没有能盛汤带走的罐子？我想起前阵子经手过一个病人，这汤合适他现在煮点小米粥养身子。”

    师兄摇了摇头：“我给你叫个师弟到观中的厨下拿一个过来，要是有现成的小米粥就带一碗过来，我顺手拿鸡汤再给你煮了，晚上半个时辰送过去，可以吧？”

    “可以的，师兄，多谢你！”

    “这有什么好谢的，你别看我成日在厨房，但观中的事，还是都知道的，要不是你，我们这回可得遭大难，师兄我就这点微末本事，往后在山上，你要是要吃什么，直管到灶房来找我，师伯说了，你的事，和别人不必一概而论！”

    师兄说完便握着勺，往厨房门口一站，一嗓子唤来一个师弟，吩咐了两句，便见那师弟连连点头往外跑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果然拿了个小号的敞口带盖的陶罐和一个食盒，陶罐里还装着浓浓的小米粥。

    天落黑的时候，左崇明终于喝到了这碗飘着鸡汤香味儿的小米粥，听说是玄九让人送来的，也不知是粥太烫，还是香味儿太浓，竟对着那碗，就被熏得眼眶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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