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已经过了两年多，此时崔胥燕想起林绵绵，依旧是恨之入骨。

那血红的双眼让本就毁容的脸更加的狰狞，如同来自阴间的厉鬼，浑身散发着的浓浓的怨气。

“你崔家的菜谱的确是好东西，但都已经被林家学了去，价值没有从前那么大了。”叶云眠看着她，缓缓说道，“我的确是想要利用你，但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其他的价值，倘若脑中除了复仇和冲动，那我找上你，也只是让你死得更快一点而已，给我带不来任何好处。”

崔胥燕的确可怜，但仇恨让她失去了正常的思考能力。

“可是厨艺天赋是学不走的！这些年林家已经很少推出新菜式了，而我，只要有我在，便能有数之不尽菜色……”这么久以来，崔胥燕第一次迈出镜花楼，那恨意再冒出来的时候，便再也按不下去了，极力表现着自己能力。

叶云眠笑着看她：“其实像你一样拥有天赋的人不少。”

崔胥燕有些疯狂了：“你想要什么？只要能让我报仇！我什么都可以给你的，我也可以保证听你的话……”

她看上去特别焦躁，如同一个疯子。

叶云眠看着她这样子，也真的生出几分可惜来。

幼年时的崔胥燕能在丧父的情况下，一个人活着走到京城，并且女扮男装混入酒楼找到活干，证明其是有一定的机智和勇气的，她小小年纪便存着野心和抱负，从未因为自己是女子而画地为牢，甚至还曾想过做第一女御厨，这样的人格魅力，十分闪耀。

可经历过那么多之后，如今她身上的光芒像是全部化为星星回归夜空，只留下漆黑的躯壳留在深渊。

叶云眠也知道，崔胥燕在镜花楼的这两年，受过非人般的折磨。

“我很欣赏你的能力和天赋，对你身上的仇恨也并无意见，但是想要报复一个人，仅凭着怒火是不行的，我希望你能冷静几分，先有珍惜和发展自己的心，再去想别的。”叶云眠认真表达自己的态度，“我是叶惟寅的亲妹妹，叶云眠，从今日起你可以先和我回府。”

她不是对她的仇恨有意见，是怕这人再做出自损八百的事情来。

“叶家？”崔胥燕愣了一下。

她知道叶家，她比林绵绵大了两岁，她八岁到达京城成功做了个小伙计，那时林绵绵和叶国公打得火热，整日追在叶国公身后。

叶国公那人……她当时也见过，如若人间皎月一般，高不可攀。

当时叶国公帮了林家不少。

不过没多久叶国公就出事了，一开始林绵绵特别伤心，但也就三五个月，慢慢的就像是将叶国公忘了，毕竟年纪小，有了别的小伙伴，从前的伙伴自然也就疏远了。

直到三年多以后，定国公才又出现在林氏酒楼里头。

但像是变了一个人。

那种明朗的、清润的气质一去不回，再瞧见时，整个人多了几分阴晴不定的感觉，不过他对林绵绵依旧很好，也不会将脾气撒在林绵绵身上，但林绵绵显然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追着叶国公的小孩子了，对他疏离许多，尤其后来六王爷出宫次数变多之后，更是为了六王爷多次拒绝叶国公……

她没想到，眼前将她从镜花楼里带出来的姑娘，竟然会是那个人的妹妹。

“据我所知，定国公对林绵绵……情根深种，即便你是他的亲妹妹，他应该也不允许你做出任何伤害林绵绵的事情，虽然当年定国公不曾帮着林绵绵对付过我，但倘若你将我带回去，那就未必了……”崔胥燕实话说道。

叶惟寅脾气很差。

除了林绵绵，几乎是谁都不理的，用他当年的话说……他不会将时间浪费在不中用的人身上。

而除了林绵绵，其他所有人，都不中用。

“你放心，我大哥的脑子找回来了一些，不会那么冲动了。”叶云眠安慰了一声。

“也是……国公爷也不会将我这种人放在眼里的。”崔胥燕自嘲了一声，“叶姑娘，你是想让我帮你争抢林家的客人吧？只要你肯让我做，我便是拼了命也会让林绵绵过得不痛快……”

“我不需要你拼命。”叶云眠直白的提醒她，“你做自己就好，崔姑娘，你身上最大的优点便是对厨艺的自信以及对未来的拼搏和向往，我需要的也是这一点，要不然，你觉得你有什么能力能让林绵绵不痛快呢？”

“你可曾想过，你的仇人，最害怕看到的不是你的怨恨，而是你重拾生活的坚强？林绵绵当初不肯让你出去单干，或许就是最害怕你有朝一日受人称赞，让人觉得你离开了她依旧能过得好好的，会让她心生不安？”

“我如今给你两条路，一，我送你去婺城，你还能过自己的生活，远离是非；二，将你的怨恨收起来，留在京城，但却要听我的话。”叶云眠干脆说道。

她本来想给崔胥燕一些时间仔细想一想，但又觉得这人只怕是想不清楚。

经历了那么悲惨的事情，能想明白才怪了。

崔胥燕怔愣了几分。

远离是非、重新开始？

她想，可是她忘不了这些年的一切，或许是对不起祖宗，但她放不下！

她被扔进镜花楼第一年，因为是肃王授意，所以老鸨并不敢放过她，让她去接客，她不想认命，老鸨便先让人将她调教了一遍……

没多久，出入镜花楼的、最可怕、最差的客人，就是她的。

老鸨说，没法子，谁让她得罪的是肃王，肃王说了，要让她被最肮脏的人糟蹋……

后来，想必老鸨的做法满足了肃王的要求，肃王不再派人盯着了。

老鸨这才慢慢的给了她喘息的机会。

但她还是不可以完全不接客，老鸨也怕被肃王发现……所以她选择毁了自己的脸，当这张脸让人觉得恶心，自然也就不用再去做那种事了。

今日倘若来买走她的只是个普通人，那老鸨定然也不敢放她走的。

这样的过去，她要怎么才能忘？

“我听叶姑娘的话，只求……若是有一日我做的事情让你满意了，你放我去做我该做的事情。”她必须要给自己一个交代的，“你将我从镜花楼里买出来，我欠你一个人情，我可以为你当牛做马，十年、二十年，但若有一天你不需要我了，放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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