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晌午，顾樱说自己身子疲乏，想回暮雪斋坐坐。

赵姨娘这才放她离开，自己赶忙去招呼厨房准备中午的膳食。

没了刘氏之后，伯府还算一片祥和热闹，因着这个元宵家宴是赵姨娘第一次操办，因而更加卖力用心。

府里上上下下，洋溢着喜庆的氛围。

从正厅离开，顾霜便偷偷挽住了顾樱，“二姐姐，我好紧张……”

小丫头红唇微张，幽幽吐了口气。

顾樱笑着安抚她，“别担心，只要他肯上门提亲，二姐姐便有法子让你娘亲答应他的求娶。”

顾霜数次听二姐姐这么说，可心里还是着急，眼看就要到晌午了，她又开始担心那木头呆子会不会前来。

又想着符公子的家人，会不会看不上她，不肯让符公子来提亲呢？

顾樱抿唇一笑，“放心，他不会。”

他想要的人，就一定会努力去争取，就像上辈子那样，为了一个出身平凡的商女，不惜与家族决裂。

符迅之的勇敢无畏，比起汴京其他富家子弟，难能可贵得多。

“呜呜，二姐姐……”顾霜坐立难安，话还没说几句，便听一直守在前厅等消息的胭脂兴冲冲的跑了进来，开心扬声道，“夫人，外面有人吹锣打鼓的来了！奴婢瞧着是符公子带的人，现在正在伯府大门呢，伯爷现在已经让人将符公子请了进来。”

顾霜猛地站起身，一颗心紧张的悬在嗓子眼儿，“二姐姐，他真的来了！”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顾樱将她按在绣墩上，“你啊，到底是个姑娘家，矜持一点，你先淡定的坐下来，先让大伯和赵姨娘跟他谈。”

“我……”顾霜红着脸直咽口水，一双漆黑明亮的双眸闪耀着熠熠星光，“二姐姐，我好开心。”

一开始是紧张，紧张之后便只余满腔喜悦。

她这一生，因庶女之名，一直不受许多贵女待见，因此她始终秉持着做低伏小，谨小慎微的原则，小心翼翼的在大宅院里讨生活。

她很少为自己争取什么。

唯有符迅之，是她唯一想努力去够一把的人。

顾霜抬手撩过耳边鬓发，脸颊悄悄爬上红晕。

不管父母如何，只要他肯来，她便已经很满足了。

顾樱决定先按兵不动。

符迅之能说服父母来提亲，事情就已经成了大半，他虽然现在只是个从五品的殿中丞，但日后还有上进的空间。

更何况，他本身很有才华，不过是在官场之上，不懂得勾心斗角，曲意逢迎，被人排挤罢了。

若有世子帮衬，日后必然会青云直上。

顾樱稳坐如泰山，还将自己留在闺中的兵书拿出来翻了翻，“胭脂，你再去探听前厅的消息过来。”

胭脂气昂昂道，“四姑娘别着急啊，奴婢这就去。”

顾霜害羞至极，揪着衣摆，时不时便往窗外望去。

没过多久，赵姨娘沉着脸直接来了暮雪斋，“阿樱，你也在，正好，你来评评理。”

顾霜登时脸色发白的起了身，“娘亲，你怎么来了？”

赵姨娘一进屋子，便往绣墩上一坐，看一眼自己这水灵灵的女儿，又看看坐在书案旁气定神闲的顾樱，脸色越发难看了，“真是奇了怪了，烟柳斜街巷角的符家，今日竟然来向我家霜儿提亲了！”

顾霜抿紧了唇瓣，一颗心高高提起。

她不敢表现出自己早就认识符迅之，只假装露出迷茫的目光，“啊？”

顾樱弯唇，走过来，坐到赵姨娘身侧，柔声道，“这是好事儿啊，姨娘怎么气成这样？”

赵姨娘皱着眉道，“这符家我知道，原先一家老小都是做官的，后来官拜三品，家世还算有底蕴，只是到了符迅之爷爷这一代家族便落寞了，虽说是个官宦世家，可……他现在一个从五品的小官，怎么配得上我霜儿这东平伯府的嫡女？”

心爱之人被贬低，顾霜扁扁嘴，气不过道，“娘亲，这话你说错了，我可不是嫡女，我充其量也就是个庶女……”

赵姨娘气不打一处来，“你闭嘴，我前些日子才找秦大娘子给你四处相看，为的就是给你找个家世样貌都出挑的好人家，那符迅之长得又平凡，又无出众的才情，根本配不上你，我已经让你父亲跟他聊聊，便回绝了这桩事。”

顾霜瘪了瘪唇，垂下眸不说话了，心里十分委屈。

可再委屈，她也不敢多替符木头说话，只悄悄拿眼眸祈求的看二姐姐一眼。

顾樱见赵姨娘脸色不好，心里早就料到了今日的局面。

毕竟两家门户差距放在这儿，赵姨娘心高气傲，看不上符家也是常事。

她将赵姨娘的手拉过来，徐徐道，“姨娘，你是希望四妹妹以后嫁人之后大富大贵，还是希望她过得好？”

赵姨娘道，“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是希望她又能大富大贵，又能过得好。”

顾樱眼眸微弯，笑道，“姨娘也是高嫁，在这东平伯府沉浮了十几年才有如今的体面。相信姨娘也明白，一个女子在高门大院里生活有多困难吧？我舅母的身份能给四妹妹探一个好人家固然是好事，可那些权贵子弟，十一二岁主母就准备好了通房丫头，十四五岁身边妻妾成群，十七八岁，庶子庶女满地走，若有那不懂事的，外室都不知养了多少个。真要在在这汴京城的王孙公子里找到一个清白干净，又爱慕四妹妹，对四妹妹好的男人，可谓是大浪淘沙凤毛麟角啊。”

“也不是没有，你看那叶家——”

说到这儿，赵姨娘一噎。

叶家是什么门第，她怎么敢肖想起叶家的大公子来。

她叹了口气。

说到底，她自己就是个做妾的，给顾伯言做妾这么多年，就被刘氏这个正室压了多少年。

她虽然受宠，可那有什么用？

不照样是个被正室随便安排的奴婢？

如果刘氏不死，她的女儿也只能受主母的摆布，以后还不知道要嫁个什么样的人家。

如今有了选择的余地，她自然要好好给女儿选上一门好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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