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衿搀着奶奶上楼，低声嘱咐：“奶奶，您别哭，他现在不能看流眼泪，负面情绪，会增加他的崩溃。奶奶，咱们都不哭，咱们坚强，他才能坚强起来……”

    奶奶无声点头，紧紧的握住秦子衿的手，“好孩子，辛苦你了。”

    秦子衿拿着纸巾帮奶奶把眼泪擦干净，两个人才推门进去。

    屋里很暗，

    几个窗户都挡的严实。

    卧室内，双人床不见了，换成了一张单人病床。

    颓暗暗的，孤零零的，旁边一张小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不能摆放东西，摆什么他砸什么。

    这几天，杯碟碗盏、台灯、纸抽、手机、药盒什么都砸的稀碎。

    砸完了，还不让佣人进来收拾，不让开灯。

    .

    “奶奶，让您担心了……”

    床上的人说话，隐约一个轮廓黑影，依礼坐着鞠躬。

    “嗯，仁贤，你怎么样？身上有没有哪里疼啊？”

    奶奶听到声音就受不了的心酸，盯着大孙子看呀看，看不清，更想离近了看……

    金仁贤撇开脸，垂眸躲避目光，有时点一下头，或者摇摇头。

    秦子衿搬来椅子，让奶奶坐在床边。

    给金仁贤的后背垫一个软枕，角度有点高了，她又去把床摇放低一些。

    “这样舒服吗，高度可以吗？”

    多余一句话，金仁贤就烦了，斜她一眼，冷冷的训斥：“我天天这样坐，你不知道什么角度，问什么问，长眼睛自己看！”

    秦子衿被怼的没脾气，在旁边站了一会儿。

    屋里光线太暗，遮光窗帘严严实实。

    平时也就罢了，现在来客人了，黑漆麻乌的不好……

    秦子衿将窗帘拉开了一点点小缝，10厘米的小缝，透进一缕光。

    金仁贤突然恼火了，怒吼着，像一头极凶的狮子，要吃人似的。

    “谁允许你打开了，啊！我说过多少次！！秦子衿，听不懂话吗？耳朵聋了吗？”

    “……”

    秦子衿默默的转身，把窗帘拉回原位。

    金仁贤仍不解气，“别在我面前杵着，别像受委屈了似的！秦子衿，不愿意伺候我是吧？你心里烦了是吧？那你滚啊，滚出去！”

    秦子衿不吭声，转身往外走。

    她素净的样子，不化妆，不打扮，头发只扎了个马尾。

    一件宽松的T恤，显得她小脸更瘦了，很疲倦、很憔悴……

    奶奶看不下去，也坐不住了，“子衿，子衿……”

    追上去，拉住她的手：“别走，你是好孩子，体谅啊，他心情不好，说的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秦子衿莞尔微笑，拍了拍奶奶的手，“奶奶，您想哪儿去了，我去给你们倒水。仁贤也口渴了，我去给他冲杯营养粉，再给您泡壶茶。”

    “不用忙，你歇会儿。”

    “我不累，平时这个时间也是要去弄点心或水果。奶奶，您坐和仁贤聊会儿天，我去去就回。”

    秦子衿把奶奶扶回椅子上，解释说：“慢点脚下，刚才是太黑怕您绊倒，才拉开窗帘。仁贤不喜欢光，咱们不动窗帘就是了，听他的没错。“

    多好的脾气啊！

    多好的孙媳妇啊！

    这种事，每天都上演很多次。

    金父金母已经习惯了，为儿子的病愁白头，其他的细节，他们忽略了，也懒得说。

    奶奶的关注点，不一样。

    老年人想的更世故，想的更远景。

    一看这个情况，就觉不妙。

    等孙媳妇出去了，她忍不住把椅子往前凑了凑，关切的，语重心长的对孙子说：“仁贤啊，你……你平时也这么对她吗？”

    “……”

    “你听奶奶一句话！你心情不好，大家都知道，一天两天可以，天长日久的，你不能这么对她。不然，谁都受不了啊！”

    “……”

    “仁贤，对她好点。女人都是心软的，子衿一看就是好说话的，不会嫌弃你。咱家有钱，多拿钱弥补她，把她留住，别让她离开你……”

    奶奶说的没错，一点错没有。

    但是，戳伤了金仁贤的痛处！

    他的生理问题，不光在于大小便失禁。

    还有男性那方面，也做不到了。

    秦子衿不在的时候，他自己试验过，无论怎么弄，都没有感觉，硬不起来。

    他废了！

    他甚至在幻想，一点卑微的幻想，哪怕是大腿以下不能动，只要能让他大小便自理，保留男性功能，也算给他留一条活路。

    现在的他……瘫子、残废、没有做人的尊严，连一点男性的底线都没有了。

    让他怎么办？

    靠祈求、靠怜悯、靠恬不知耻的讨好，去留住一个女人。

    金太子的傲娇病，他做不到！不如让他去死算了！

    奶奶的话扎心了，正好戳到痛处。

    他不愿意面对，

    他想发疯，他想抓狂！

    怒火攻心，又压下去了。

    他不能对着奶奶发火，强忍强憋，转变成一种扭曲的、拧巴的、违心的话。

    他狠狠的，言不由衷的说：“奶奶，我根本不喜欢她！我们的婚姻只是因为她听话，我才选择她！她也只是听话，没心没肝，对我没有什么真感情，一直是阳奉阴违、唯唯诺诺、伸手要钱的方式，令人讨厌！我恨不得她快点走，我早看够了！”

    “这……”

    闻言，奶奶缄默了。

    真的假的？

    金仁贤说的一本正经，咬牙切齿的郑重。

    原来是这样？秦子衿如此虚伪吗？真的吗？？？

    门外还有一个人，也听到了。

    金夫人站在门外，没有进来。

    因为她们的婆媳关系不好，如果她进来，奶奶肯定就走了。

    所以，她停步在门外时，碰巧听到这段话……

    ……

    秦子衿冲了一杯营养粉，沏上一壶茶，让厨房送来一个果盘。

    她端着回来的时候，看到金夫人站在门外。

    “妈……”

    金夫人的表情有点严厉，盯着她看，眼神中的审视意味深长。

    “怎么了，妈，您说。”

    金夫人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话到嘴边，又停住了。

    盯着秦子衿上下打量打量，看看她早晨来不及梳理的头发，看看她托盘里的那杯营养奶。

    金夫人最终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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