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摆略微过膝，散落的流苏在风中摇曳。

    远远的望着远方地面上的诺姆（古埃及城邦的泛称），伊西斯承认，这一回她能撞上异域的灵魂，其实更多地是运气。

    与伊娥不同，那位异世的公主自打一开始就与她存在着某种联系，卡俄斯命运赋予的使命也正是让她取代伊西斯的存在。

    所以在上一次，她轻易的发现了对方的到来，并且主动遮掩了伊娥的痕迹。毕竟和这个有一半灵魂诞生于赫麦努的灵魂不同，彼斯拉齐的凡人公主可是实打实的异界人，如果没有她暗自出手，恐怕上下埃及的诸神早就知道异域的存在了。

    不过虽然结果是好的，但也正是这种行为让莱恩对此产生了一点误判。

    他还以为伊娥早就被发现了，拉也正是因此了解到了域外的存在，所以他才只动手构筑了帕拉斯一半的灵魂。因为莱恩也不清楚在赫麦努世界以内居然还有一支留有卡俄斯神人之血的族裔，可以作为灵魂依附的凭借。

    如果早知道这一点，也许就可以省去不少麻烦事了。

    “嗯……试一试。”

    眼神微微闪烁，伊西斯的手指上浮现了一缕缕青翠的光芒。

    她想试试看，自己能不能用身上剩下的【生命】权柄给这个灵魂直接塑造一个不被排斥的身躯。如果能够成功的话，那她这个赫麦努的生命女神，未尝不会因此被卡俄斯认可——

    “——咦？”

    “这是为什么，这个异界的灵魂，居然在被他自己世界的命运所排斥？”

    手指即将碰到那虚幻的灵体，但下一刻，一股大祸临头的警兆瞬间在伊西斯的心中闪过。

    就好像她这一指点下就会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一样，一时间让她当场僵在了那里。

    也许是有着上一次的经验，也或许是因为卡俄斯的力量在异域本就不占优势，伊西斯很快就发现了问题的根源。这个来自异世的灵魂似乎并不被他原本的世界认可，至少是不认可他‘活着’所以如果伊西斯真凭自己让对方获得新生，那恐怕不仅对她是祸非福，还很可能会带来更可怕的后果。

    比如卡俄斯的命运想让他死，但这是异世的地盘。那排除命运因此退缩的可能，祂就很大概率会不顾代价的倾注更多力量，以此打破世界的屏障。

    而显而易见的，赫麦努世界可不会允许自己就这样被入侵，任凭异界的力量进入体内，无论祂是来做什么的，在这种情况下，祂就一定会拼死反抗……

    “所以说，这就是异世神灵的计划吗……用一个不被自己世界命运认可的特殊灵魂，挑起两个世界意志间更惨烈与不计代价的搏杀，把原本可能还要延续上万年的纷争压缩进一千年……顺带让两个世界的意志因此受创。”

    “难怪需要转生十次啊——这不只是为了消磨异世的痕迹，更是为了让这种碰撞尽量持久。因为在最后一世到来前，这个异世的生命并不能算是真的完成了转生。他只活了一半，所以那个异世界就会源源不断的投注力量，进而试着杀死他。直到他彻底诞生，命运不得不承认，死人已经活过来了。”

    抿了抿唇，伊西斯看了一眼这个灵魂，最终松开了手。

    与伊娥不同，这一回，她不大敢动手了。

    “啧，天意……”

    抬头看了看天空，这一刻，伊西斯刚好看到那太阳一点点从天空的尽头再次浮现的场景，只是它显得有一点点不对劲。

    明明还是正午，却给人一种落日夕阳的感觉。不过看着这一幕，伊西斯只是摇了摇头。

    “智慧，真是人世间最宝贵的财富啊……”

    “没有它，哪怕是‘天意’这样的存在，也只会被玩弄于股掌之中呢～”

    眉梢轻扬，随着一道灵光闪过，伊西斯的身形也跟着消失不见。

    拉回来了，对于这位能站在太阳上俯瞰世界的神上者，她可不敢有一点小看的意思。无论他在搞什么把戏，只要对方还有空余关注这个世界，那她就会躲得好好的。

    就是不知道，等这个世界走向终末的那一天，这位不落的太阳，又会走向什么样的结局呢。

    ······

    卡俄斯，北地。

    距离奥林匹斯山被攻破，众神四散而逃，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当然，这只是提丰眼里的时间。

    因为时序的混乱，在极短的时间内，整个现世笼罩的范围内都出现了不同的时间奇景。有的在短短几天内过去了上百年，在星空深处海洋的尽头更是过去了更久的岁月。不过提丰对此毫无感知，因为这种时间的变化是因命运与秩序的对抗而生，它并没有在万妖之王的身上生效。

    所以提丰所过的地方，时间一如往常的流逝。它只记得自己在过去的几天内去过了很多地方，见过了很多生命。它威胁每一个遇到的存在告诉他杀死神王的办法，但没有一个能给他答案的。

    于是黑色的风暴席卷天空，但浩大的星空空无一物，那些原本活跃在里面的星神早就躲了起来。于是没有耐性的提丰又前往了大海，但除了一些没有智慧的海洋生物外，它没能找到一个海神。

    现在，它再次来到了荒僻的北地。通天彻底的黑风摧毁着沿途的一切，提丰肆意的挥洒自己的怒气。直到在一座高高的山峰上，他终于发现了一个面容苍老可怖的神灵。

    “你是谁，你是掌管什么的神灵？”

    黑色的风暴在尼萨山外渐渐散去，龙头接二连三的从中探出。蛇身人躯龙首的妖魔看着那个老妇人，巨大的声音在群山间响彻。

    “我是阿特洛波斯，掌管命运的神灵——或者说，是祂的使者。”

    “命运？”

    龙首摇晃，好像在思考这是什么东西，但提丰随即眼睛又放出光来。

    这不是在夸张，因为万妖之王的眼中真的升腾起毁灭万物的黑焰，一下子就把尼萨山烧出了一个大坑。

    “我听说过命运，这个能够威胁神王的力量！那么告诉我，命运女神，要怎么才能杀死神王！”

    “我以为你会更有礼貌一点，提丰，至少是对命运的礼——”

    轰——

    巨爪一挥，阿特洛波斯的话被打断在嘴中。提丰将命运女神握在手中，然后看着她的骨架嘎吱嘎吱作响。

    “告诉我杀死宙斯的办法，我会最后一个杀你，这就是我对你的礼貌！”

    砰——

    随手一掷，阿特洛波斯撞击在尼萨山的山体上，乱石四散飞溅。

    命运女神显然也没想到自己会受到这样的对待，她甚至以为自己理解错了提丰的意思。

    “咳咳……你在说什么，最后一个杀我？”

    “所以你是在说，如果我真的能告诉你杀死神灵的办法，伱就要把包括我在内的所有神都杀死，只是最后一个杀我？”

    “没错，这个世界不需要不死的东西。”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威胁有多么可笑，逻辑又有多么混乱，提丰的龙首大声说道：“所以现在，告诉我杀死宙斯的方式，我会最后再给你一个痛快！”

    “……”

    多少有些无语，威胁一个不死的神灵，试图获得杀死神的办法，而报酬是最后一个杀你……阿特洛波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果自己不是一开始就为此而来，那提丰恐怕永远也别想从任何人身上得到答案吧。

    不过无所谓了，傻子骗起来才好骗一些，自己甚至都不需要找理由了。微微摇头，艰难的从废墟中站起，阿特洛波斯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杀死神王，那你找对人了。作为命运女神，我确实有帮你杀死他的办法。”

    “只是不知道，你能否承受的起那个代价？”

    “什么代价？”先是是问了一句，可提丰随即又百首狂舞：“没有什么代价是我不能承受的，不要废话了，告诉我，神王该怎么死！”

    上百个头颅杂乱的呼和，让人根本分不清它要表达的意思，只会感觉到意乱心烦。不过阿特洛波斯没有在意，她只是用颤抖的手臂在衣襟间摸索，过了好一会才掏出一样东西。

    “命运……能决定神王生死的只有命运，你是知道的……”她把东西举给提丰：“我帮不了你，但你自己可以。”

    提丰从阿特洛波斯的手中接过，那是一枚果子。

    那是腐烂的水果——一半光洁如新，一半如同虫蛀腐败般黑褐。恶心的脓水从上面滴落，好像还带着某种腐蚀性。

    不过它的味却并非如此，在提丰敏锐的嗅觉下，反而察觉出了水果那诱人的香气。

    直达灵魂，无法替代。

    “这是‘一日果’，是命运所成的果子……也是你和宙斯间联系的具象化。它能够决定你们的命运决定你们的生死。”

    “我们？”

    即便是混乱如提丰，也感觉到了些许荒谬。一只诡异的果子，也能决定它的命运？

    “是的，决定你们的命运。”阿特洛波斯笑了笑，然后指了指自己：“提丰，你也见过不止一位神灵了吧，你看到她们的模样了吗？她们中可有谁是像我一样，有着这样苍老丑陋的面容？”

    提丰没有回应，他确实没有见过，面前的命运女神好像是个例外。而在他面前，阿特洛波斯继续说道：“这是反噬，提丰！”

    “世界的命运被干扰，祂的反噬落到我的身上，就变成了这种反噬，这是世界的责难——而且这里面也有神王的一份。他吞吃了自己的妻子墨缇斯，试图阻止一位真神的降生，而且他居然成功了，帕拉斯的命运被杀死了——你不懂这些，但没有关系，总之他需要为此付出代价，而命运给出的惩罚就是这枚果子。”

    “它是‘一日果’，任何人吃下它，都将拥有在一天内彻底击败神王的力量，即使是现世的法则也不会干预你，但你只有一天的时间。”

    “如果一天内你做不到……那你就会付出对等的代价。从此之后，你就再也不是他的对手了。”

    “呵呵呵哈哈哈……好！”

    上百个龙头发出奇异的笑声，提丰没有犹豫，他一口将那枚诱人的果子吞下。

    不过下一刻，两百只眼睛中再次冒出黑色的火焰，它们盯着阿特洛波斯，好像在看着一个死人。

    “这是你和宙斯的命运，也是属于你与神王的对决，就算吃了它，你也杀不了我。”

    看着百首龙蛇的危险的目光，阿特洛波斯哪能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但她只是摇了摇头，做出解释。

    然后下一刻，数个龙头就分涌而上，撕咬起命运女神的身躯。只是就像曾经提丰对每一个神做的那样，无论它如何用力，阿特洛波斯就是不死，甚至还平静的注视着它。

    “没用的，提丰，快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你只有一天时间……实际上，我还以为你会在见到宙斯之后才吃下一日果呢。”

    “——不需要，老东西，你以为我是谁？

    “一天就足够了，我可是万妖之王提！丰！”

    轰——！

    将阿特洛波斯再次抛掷在尼萨山上，提丰背后龙翼震荡，将它庞大的身躯托举到天空中。

    它暂且放弃了对付这个命运女神，虽然它觉得对方还有对应其他神灵的一日果，但它还是打算先去解决了宙斯再说。

    神王是唯一对他多少有点威胁的存在，而且这也能验证一下一日果的效果。如果能够成功那他再来也不迟。

    黑色风暴当即远去，向着曾经科里西安山脉而去，只留下血流不止的阿特洛波斯躺在废墟中。许久之后，她才从坑洞中爬起。

    “这种疯子……”

    “……死得不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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