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溪已经不是“白溪”。

  他是山谷里生长了几千年的玉芝，一条大蛇自幼与他相伴，每当有鸟雀来啄，有猛兽来食，大蛇都会用腹部将他护住，与来犯者拼死搏杀，多少次大蛇浑身是伤，鲜血淋淋，却将他护得周全。。。。。。

  终于到了万年之期，玉芝徐徐绽放，异香飘出，无数山妖异兽闻味而来，大蛇战至群山崩裂，江河倒流，还是撑着回到了玉芝身边。

  玉芝有了一次可以化形的机会，可他还是保持着药草的形状，想要让大蛇亲眼见到他也化作一条蛇，与他一起去看那天外的星辰是如何形成，又是如何坠落。。。。。。

  可大蛇只是吐出蛇信，嘶嘶有声：

  “一万年啦，我终于等到你成熟，吃了你，我就能够化龙飞天啦！”

  玉芝轻轻晃动，化成一条洁白飞翼小蛇，嘴里衔着一颗碧绿的草木之精，双眼看着大蛇不语，一颗颗泪珠从他眼中滚落。。。。。。

  大蛇声音嘶哑：

  “你还是选择了化成蛇吗？傻瓜，化作人形多好，省去千年苦修啊！”

  “嗬嗬嗬，别怕，不疼的，一下子就死了。。。。。。”

  玉芝小蛇收拢飞翼，闭上了眼睛。

  大蛇低笑几声，吐出蛇信细细地闻着玉芝的香气，忽然自口中吐出妖丹化作滚滚灵气将小蛇包裹，用鳞片血肉铸成一座堡垒，玉芝小蛇被护在当中，大山塌陷落入无底深渊，无力冲出的小蛇只听见大蛇的声音传来：

  “逗你的，我不吃你，你要成为遨游九天的龙，还要有一身鳞甲才行啊，就让我的血肉化作你的铠甲吧，不然你会被欺负的。。。。。。”

  不知多久以后，一条千丈白龙自深渊里腾空飞起，颈间一片逆鳞，正是大蛇盘绕酣眠的样子！

  此龙有名，仙芝药王龙！

  所行之地，百苦不生，万疾消散。

  龙行九天看遍星辰，众生供奉！

  龙有逆鳞，触之则死！

  永世独行！

  白溪也不再是“玉芝”。

  他是城中一名孤儿，因落生时一院药草清香，得名“香药儿”！

  也因此奇异之处，他失去爹娘后，仍有好心人愿意给他吃食，长到七八岁，便拜了荣郎中做师父，学习医术。

  师父荣郎中待他和善，犹如亲父，只是医术平庸，师徒二人勉强靠着一间小医馆度日。

  香药儿偶然发现自己的血和入草药当中，能有治病的奇效。

  荣郎中因此成了远近闻名的神医。

  那一年，城里发生了瘟疫，唯独荣郎中的药汤能治愈。

  荣郎中成了城主的座上宾，名利兼收，香药儿却瘦了一大圈。。。。。。

  然而好景不长，周围十数座城池同时发生了瘟疫，红了眼的人群将小城包围，不交出荣郎中和秘方就要屠城！

  荣郎中站在城墙上，瑟瑟发抖，忽然将香药儿推到众人面前：

  “是他，秘方就是他，他的血肉就是奇药！”

  香药儿看着师父荣郎中，跪下三拜以谢师恩，也是就此绝情！

  香药儿要来城主削铁如泥的宝剑，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将自己的血肉一片片切下抛洒出去，他尽量将自己切割的再细碎一些，一截手指能切成百片，每一片都能救上一户人家。。。。。。

  瘟疫清除以后，荣郎中惨死家中。

  自此后，十四城史只记载曾发生一场大疫，得天降奇药退之！

  香药儿的存在被抹去，无数吃过他血肉的人，似乎都忘了世间曾有一名少年郎，以身化药。

  白溪也不是“香药儿”。

  他的神魂游荡，一世又一世。

  他解得出最难的丹方，配得出最灵的丹药，却只能医病，医不了诡谲的人心。。。。。。

  这一世，只为一张延寿丹方，他的两妻三子四女，竟然互下毒手想要独占，死了个干净。

  他已苍老虚弱，烧了丹书，砸了丹炉，封死了丹室，只待一死。

  苏来跟着白溪轮转了千百世，看得心疼直咧嘴。

  可这是白溪的天劫问道，他的任何干扰都会使得白溪无法凝聚道心，因此他一直只是默默陪伴着白溪。

  直到此时，他再不管，别说道心了，白溪的神魂都要散架了。。。。。。

  苍老的白溪面前忽然出现一个黑袍年轻人，俊美异常，神情却带着一丝放荡跳脱，大袖一摆，席地坐到他面前：

  “哎，兄弟，醒醒，你听我说。。。。。。”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哎呦，顺嘴了，差点把你给超度了！”

  “我是说，白溪，你想想你的丹道，但愿世间无疾苦，何妨架上药生尘啊！多么高大上的理想！”

  “人心莫测，丑陋狠毒也是病，世间无数疾病还等着你去拯救呢，你咋掀桌子不干了呢！”

  “大兄弟，醒来！”

  白溪只见眼前的年轻人嘴巴张合，唠唠叨叨，虽然听不懂，却莫名地觉得亲切。

  他睁大浑浊的双眼靠近苏来，从苏来的眼中看到一个白衣白发的人，那人正对着他招手。

  那是。。。。。。我？

  苍老的白溪身形扭动，一道身影从躯壳中走出：

  “苏来，你咋找到我的？”

  苏来挑挑眉：

  “实不相瞒，这问道河，我平趟！”

  白溪走到苏来身旁，和他一起看向原地化作尘土的躯壳：

  “幸好你把我叫醒了，刚才一瞬间我真是万念俱灰啊！”

  苏来攀着他肩膀：

  “兄弟，我虽叫醒了你，可估计你的道心也飞了。。。。。。”

  白溪哈哈大笑，一手指向自己的胸膛：

  “无妨，只要我还能炼丹，有没有那颗道心有何要紧？”

  “轰”！

  这个世界轰然塌陷，万般色彩化作洪流，聚集成为一滴水珠落回“问道河”，随着大河波浪向前流去。

  苏来与白溪并肩站立于河上，观亿万众生之悲喜。。。。。。

  外界，秘境中。

  漫天劫云化作金雨落下，白溪得十之九，苏来得十之一。

  苏来的灵海骤然颤动，嗬嗬，筑基期二阶！

  白溪闭目，飘扬的白发逐渐变回黑色，肌肤上的血纹隐匿，他伸手按向胸口，发出轻笑：

  “苏来，你看，我有了一颗道心，白色的！”

  果然在白溪的心脏旁边多了一颗纯白的道心，依稀可见阿银正在其中酣眠。。。。。。

  苏来也哈哈大笑，笑着笑着觉得不对味儿了：

  “哎不对啊，兄弟，你刚才似妖似魔的，都能凝结出洁白的道心，原平那老贼道心虽然没你白，可也是白的，怎么到我这就成黑心的了？”

  白溪拍拍他肩膀安慰：

  “不重要，不要在意那些细节，能用就行嘛。。。。。。”

  远处，金铃儿和胡封飞奔而来，直到劫云消散，他们才看见苏来与白溪的身影，无法想象刚才劫数当中两人都经历了什么。

  金铃儿张开手臂，就要拥抱白溪。

  白溪想起自己竟然结了一颗妖丹的事情，不由向后退了两步：

  “铃儿，我。。。。。。我可能不是人，是只妖！”

  金铃儿上下打量白溪，很是疑惑：

  “溪哥，你会咬我吗？”

  白溪苦笑：

  “铃儿，别闹，我是变妖了，不是变疯了，我怎么会咬你！”

  金铃儿嘻嘻一笑，扑倒他怀里，双臂环住他的腰：

  “那就是啦！只要你不咬我不吃我，你妖不妖的有什么关系，你要是能像阿银那样变成狐狸，我就天天把你抱在怀里暖手，嘻嘻。。。。。。”

  白溪被妻子逗笑，忽然觉得妖不妖的，确实没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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