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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略三大反派翻车后》
BY去睡
2023.07.13
正版/晋江文学城,感谢支持
***
永安十八年。
皑皑大雪凛寒一片,枝头红梅凝着寒霜,皎洁的月光照不入华淑长公主府内的密室,也照不亮那满室的旖旎风光。
密室幽谧,石壁泛着冷冷的光,其上挂满悚人的刑具,密室中央正熊熊燃着一个火盆。
那暖色光调映在十字架上被绑着的男子,让他一身好似不染凡尘的雪衣都多了几分刻意渲染上去的烟火气息。
他尚未苏醒,微低着头,几缕墨发掩住了他的面容,却掩不住周身如圣山之巅的霜雪般圣洁的风华。
不愧是被大晟子民奉为天神般存在的大祭司。
李婧冉坐于高椅,面对这谪仙般的男子却无一丝动容,脸庞神色淡淡,下颌微抬向身后人示意:“泼醒他。”
“是,殿下。”五大三粗的汉子沉声应道,拎起水桶时隐约可见其小臂上虬结的肌肉。
水桶里仍飘着浅浅薄冰,李婧冉料想在这大冬天被泼个透心凉可能并不那么舒坦。
“哗——”
一桶透心凉的冰水就这么被当头泼了下去,染湿了那如云朵般轻柔飘逸的蚕丝白袍,浸着水沉沉贴在男子身上。
他眼睫轻颤一瞬,抬起头微微睁开眼,李婧冉再次措不及防地撞进了那双浅金色的眼眸。
旁人的异色瞳常被称为异类,而他却因这一双含尽悲天悯人的眼眸被奉上了神坛,乃至连大晟皇帝都要礼让他三分。
大祭司裴宁辞,这位纤尘不染的神祇,此刻却被李婧冉囚在长公主府的密室,绑在那十字架上任她为所欲为。
裴宁辞目光渐渐聚焦,他分明望着李婧冉,眸中却并无她的影子,神色无悲无喜,仿佛世上无人可令他上心半分。
他乌发湿润,水珠正依依不舍地从他的脸庞一路慢吞吞滑下,最终掩入他那身圣洁的祭司白衣。
裴宁辞和李婧冉一站一坐,阶下囚和掌控者。
他分明满身狼狈,却又如此高高在上。
李婧冉静静看着眼前的男子,不由划过一抹惊艳之色。
这位大祭司着实有极其优越的骨相,神情淡漠又悲悯,像是不容玷.污的神明。
而她要做什么?
她要让他跌落神坛,她要亵.渎神明。
裴宁辞嗓音有些哑,但却仍如雪山中融化的雪水,融着上古的清冷寒意:“长公主?”
李婧冉在奴仆的搀扶下起身,悠悠走到他跟前,直到离他极近时才停下,近到她似乎能听到裴宁辞平稳的心跳。
她染着朱红蔻丹的葱白指尖捏着他的下颌,是一种极尽羞辱的姿态,迫使神祇为她低头,也迫使神祇的浅金色眼眸中只能有她一人。
李婧冉目光落在他微薄的唇,声线轻慢带着调笑:“今日大典之上,大祭司不是还叫本宫‘惑国灾星’吗?”
“如今怎么不叫了?”
事情还得从三日前说起。
如今的李婧冉是个被调了包的华淑长公主。
她占据着这具身子,但灵魂却来自21世纪。
当晚义工谢幕礼上,有热情到让她难以适从的外向人士拉着她,十分亲热道:“婧冉啊,这次的平权宣扬活动你可是最大的功臣,快上台给大家将两句!”
她毫不犹豫地婉拒:“嗯...... 这当众发言的事情,还是不了吧。”
那位热情姐姐却只以为她是客套,硬要拉着她上台演讲。
李婧冉看着那攒动的人头就是一阵窒息,当即借口要去洗手间,赶紧拿着包跑了。
生活中似乎总有这么一群人,他们热情到近乎冒昧,让人无法招架。
为了逃离这个人头比她心眼子还多的地方,李婧冉打了部车,麻烦司机开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假如时光可以倒流,她一定不会这么做。
因为她出车祸了,而再次睁眼时看到的就是半.裸的自己,和两位全.裸的美男。
比疑似和两位裸.男睡了更可怕的是什么?是他们还媚眼如丝地试图和她搭话。
李婧冉:当时的我害怕极了。
好不容易把他们二人撵走后,李婧冉这口气还没松呢,就又听脑海里冒出一个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声音。
「铛铛铛铛!恭喜宿主穿成《三位反派恨我入骨》里的奢靡骄纵长公主,并且绑定黄黄我鸭!完成后即可返回现代并且重获生命。」
「本次任务的时间期限是4天,4天后要是没有进展,黄黄我可就只能把宿主遗弃在古代先行回去喽。」
「请别担心,任务很简单哒!只需要让圣洁者跌落神坛,驯服病娇暴虐小疯
子,使斯文奸相俯首称臣,并同时刷满三大反派爱慕值,就~可~以~啦~」
系统小黄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令她震惊。
李婧冉甚至不知道小黄是怎么能厚着脸皮说出“就可以啦”三个字。
首先,她穿书了。
其次,她要完成一个任务,并且任务只有4天。
最后,三个....... 三个...... 她要同时对三个人骗身骗心!!!
对她这种连恋爱都没谈过的单身人士真的很不友好。
李婧冉脸一僵:「...... 好多人啊。」
李婧冉已经在心中想好自己现代的葬礼要请谁来吃席了。
比起被迫做这些令人头大的暧昧拉扯攻略任务,她宁愿死。
做人嘛,终有一死,早死晚死都是死,如果能活自然最好,但如果活得太累那死一死也无妨。
问题不大。
于是,不管小黄怎么费口舌,李婧冉都决定在公主府里当闷头乌龟,意志分外坚定。
小黄十分不解:「宿主,你可以玩弄三个男人诶,多么美好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愿意啊?」
李婧冉:「可是我懒。」
小黄抓耳挠腮:「宿主,你只需要和他们稍微接触下,再搭配上我的一系列道具,这不是手到擒来吗?真的不难。」
李婧冉:「可是我懒。」
小黄简直要抓狂:「宿主,你考虑下我的感受行不行?!我们统统的命也是命啊!」
李婧冉:「可是我懒。」
万物皆可“可是我懒”。
小黄就这么光荣地被她搞自闭了。
脑海里终于不用被人精神骚扰后,李婧冉过了两天悠闲的摆烂生活,而长公主府里也传出许多风言风语。
“长公主究竟怎么了?竟连她最喜爱的许公子都不宠幸了?”
“兴许是看腻了吧,毕竟替代品就是替代品,谁人比得过大祭司的风华啊。”
“我看啊长公主也许是要与那周边小国的皇子和亲,心情不好吧...... 公主府面首众多,不知驸马嫁过来之后会是何种情景!”
“不可妄论皇室,慎言。”
他们说任他们说,李婧冉毅然不动。
她甚至把安静内敛的银药提拔为自己的贴身侍女,原因就是银药乖巧话少,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聪明人,甚合她意。
但是,风平浪静的生活仅仅持续了两天。
第三天时,小黄带来了一个噩耗。
「宿主,上司说你消极怠工,他决定要以你在现代的亲人生命值作为交换。」
「四天期限一过,如果任务毫无进展,我就会消失,而你母亲的生命会受到威胁。」
「但当任务完成后,你不仅可以重获新生,你住院的母亲也会得到生机。」
李婧冉听到它这卑鄙的威胁,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好半晌后,她才平静地开口:「你们这叫恐吓知道吗?按照我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二条对威胁、恐吓行为做出了明确规定,有其中行为的,处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罚款;情节较重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五百元以下罚款。」
小黄也沉默片刻,而后弱弱道:「但是我国现行《刑法》中,没有威胁、恐吓罪。」
李婧冉:靠!知法犯法钻法律漏洞的人最可怕!
她深吸一口气:「你们再这样,信不信我发疯给你看。」
小黄委屈,但小黄不说,它只是继续吐出了那三个字:「你母亲。」
李婧冉咬牙切齿地微笑。
行啊,不就是攻略三个男人吗,这有何难?
「说,原书剧情。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是什么身份,我有什么权利和道具,我在哪儿可以遇到那三个男人。」
小黄言简意赅地挨个回答:「你是李婧冉,身处大晟决城永安十八年,是极好男色的华淑长公主,并且因声色犬马纵身淫.欲青史留名。」
「长公主身份很牛,除了弑君其他基本都可以做。我是你的系统小黄,老师讲课我看小说,学校考试我看小说,课外活动我看小说,所以我知道我应该可以给你提供道具,但目前不确定道具里有些什么、能提供多少。」
李婧冉听懂了。
她仰头望天:「我怎么瘫上了你这么个学渣系统。」
小黄艰难开口:「你猜我为什么绑定了你这么个感情经验为零的宿主来完成攻略任务。」
二人都沉默了。
搭上了个菜鸟组合怎么办?凑合过吧。
李婧冉轻叹了口气,她转而问道:「那我怎么才能见到攻略对象?」
这次不用小黄回答,李婧冉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房门被人叩响,银药小心翼翼的声
音自门后传来:“启禀公主,祭祀大典即将开始,奴婢可否进来为您更衣?”
银药是个机灵又乖觉的姑娘,李婧冉这几日躲在房里的行为已经让她看出了公主的改变,除了要事外也不会轻易打扰。
李婧冉听到祭祀大典,联想到了攻略对象一号大祭司,眉心微动:“进。”
银药端着檀木梳妆奁走入,轻手轻脚地在她面前打开,里头一片琳琅发钗晃眼,每一样都价值连城。
“公主今日想用哪个发钗?”
李婧冉看着那鸢尾钗,只见细细的鸢尾下衔着一串色泽润亮的珍珠,每一颗大小一致并且分外温润,一看就价值连城。
旁边那红宝玛瑙头面更是不用说,黄金掐丝发箍里镶嵌着琳琅满目的珍稀宝石,抠一颗下来拿去卖都可以让她们义工组织多运营一个月。
纵然李婧冉并不是那等贪财之人,看着里头光彩夺目的首饰都不禁在心中感慨:奢靡,真奢靡。
李婧冉面上却不露声色,她不知这种祭祀场合应该搭配怎样的首饰才得宜,因此分外矜持地淡声道:“此等小事你决定便好,无需过问本宫。”
银药看着铜镜里娇艳欲滴的女子,她虽神色颇为高傲,但浑身透着一种“好懒啊,别叫我”的慵懒感,让她无端觉得长公主竟有些...... 可爱?
她似乎和百姓口中奢靡享乐的长公主颇有出入。
她轻声应是,掌心滴了几滴紫鸢尾花油,搓热后按在李婧冉的发尾。
李婧冉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不禁有些恍神。
古黄色的铜镜里模糊地倒映出女子极其艳丽的脸庞,青丝乌黑亮丽,桃花眼微微上挑勾人心魄,是极度艳丽并分外有攻击性的长相。
她垂眸看着自己比现代时还要细嫩的柔荑,骨肉分布均匀,纤美修长,一看就是从小被娇养到大的女孩儿。
感受着银药为她按摩头皮时的舒缓,李婧冉不禁惬意地闭上眼,为这享乐舒坦的生活沉沦片刻。
她闭上眼,状似无意地打探道:“这红玛瑙头面倒是颇得本宫的心意。”
水声传来,银药净手后拿起玉篦,一下一下为她梳着满头青丝,毫无所觉地应道:“公主是圣上一母同胞的阿姊,圣上是个念亲情的,外蕃进贡的所有稀罕玩意儿自然都是紧着公主府呢。”
李婧冉眼睫轻垂,看着自己鲜红的蔻丹指甲,挑了下眉没说话。
陛下?
想必就是她的第二位攻略对象了。
看来这位弟弟倒是个好攻略的软骨头,李婧冉心想。
此时此刻,她还不知自己这番念头究竟错得有多离谱。
银药为她梳好发髻后,便福了福身道:“奴婢让人进来为公主宽衣。”
方才还淡然自若的李婧冉身子一僵,嗓音有些紧绷:“不用叫人吧。”
换个衣服被那么多人围观,妈呀这真的会很社死!
银药犹豫片刻:“可是这祭祀服饰有些繁杂,奴婢一人恐怕无法为您更衣。”
李婧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木架上挂着一袭绛紫色重工刺绣衣裙,上头用金线绣着的靡丽紫鸢花灼灼绽放着,不难想象这套服饰在阳光下将是如何地摄人心魄。
而重点是,这下摆足有两米长,银药身材娇小,恐怕一个人的确没法帮她更衣。
李婧冉痛苦闭眼,挥了挥手:“去叫人吧。”
更衣的过程十分痛苦,五个婢女围着李婧冉,但偌大的房里竟无人敢吭声。
一片死静。
李婧冉微张双手,面上毫无情绪,看着分外淡漠。
但高冷只是她的保护色。
无人知晓,李婧冉心底那叫一个难以适应。
她在现代虽然家境优渥,但父母生怕把她惯出了千金病,因此从小就带着她从那光是帮佣就五个的李家搬了出来,在外头买了个两室一厅的小公寓。
在早已习惯凡事都亲力亲为之后,突然穿到了这里,过上这种衣来伸手的生活的确让她略有些不自在。
而华淑长公主威名在外,婢女们在公主府伺候多年,多多少少也听说过皇家姐弟性子暴虐这等皇家秘辛。
况且这位华淑长公主前些日子更是夜夜笙歌,而几位公子每每从她房中出来时都浑身沐血面色苍白,脖颈和腕处还有触目惊心的勒痕。
她们见李婧冉面色不善,自是不敢多言,唯恐做错事会被她一言不合砍了。
让双方都战战兢兢的更衣环节终于过去,几名婢女目送她上了马车后才松了一口气,李婧冉也终于可以放松下来,瘫在空无一人的马车里恢复精力。
方才那种被人围着的感觉太过糟糕,她浑身紧绷,如今心头才乍升疑窦。
历来祭祀大典求的都是一个风调雨顺,而此等大事都应是由帝王进行的,为何这重任竟轮到她这位长公主身上?
难道皇帝当真对她这位阿姊放心至此,连这类大型活动都任由她代劳?
况且电视剧里的祭祀大典中,上位者为表示体察民情,都会穿得分外朴素,她这满头珠钗当真没问题吗?
她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
雪晴云淡日光寒,冬日浅薄的阳光铺洒在巍峨的祭祀地上,满朝文武上百名官员立于祭坛下,整齐且壮观。
“华淑长公主到——”
尖锐的通报声划破了寂静广阔的天地,文武百官齐齐让出一条通往祭坛的路,俯身跪拜:“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婧冉扶在银药小臂上的手颤了下,随后稳住心神,目光越过向她俯首称臣的乌泱泱一片人,微仰起脸看向那祭坛之上。
九十九层玉石阶层层叠叠,蜿蜒而上,宛若通往天神之路。
众人皆跪拜,唯有祭坛之上的白衣男子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一身清冷高洁。
冬日微凛的凉风拂来,吹起他的袍角,也掀起他覆面轻纱的一角。
李婧冉仰头望着他,有那么一瞬竟觉得心神俱震。
离得远了,她看不清那名男子面上的神情,只觉得他如同神祇转世,凛然不可冒犯。
银药在此时恰好好处地小声提醒:“殿下,祭司大人在等您。”
祭司?他就是自己此次的第一位攻略对象,大晟祭司?
李婧冉半晌说不出话。
紫色裙裾曳地,宽大的袖口分外庄重,三名婢女为她躬身提着宽大裙摆,李婧冉抿着唇微敛心神,步上那玉石阶梯。
就在此刻,小黄兴奋的声音再次从她脑海里传来。
「天啦噜,第一位任务对象出现!宿主需要把白衣祭司拉下神坛,让他为你染上情和欲,放下一切尊严,任由自己跌落尘埃,不复往日的高洁。」
李婧冉:「...... 我觉得我在犯罪。」
让如此圣洁之人陨落,就好似硬要染黑雪山之巅最圣洁的那捧白雪,有种隐秘的禁.忌感,让人觉得罪孽深重。
小黄却仍兴致勃勃:「怎么会!就是这种无情无欲的男人,折辱起来才带感!」
「用红绸遮了他的双眸,让他跪在榻上侍奉你,无法逃脱只能任你为所欲为,实在忍不住时他也许会薄红了眼尾,哑声求你放过他,而你可以扣住他的脚腕把他一把拉回......」
李婧冉面色微愠,泛着淡淡薄红,忍无可忍地打断了小黄这些不堪入目的话:“闭嘴。”
九十九个玉阶此刻也走到了尽头,神坛之上的男子敛着浅金色的眸,从鼻腔中发出一声疑问:“嗯?”
李婧冉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把内心的话说出了口。
她看着面前的白衣祭司,避开他的视线一路往下。
他覆面雪纱遮至脖颈,雪色肌肤在其后若隐若现,反而多了几分欲盖弥彰的美。
小黄同时在她脑中喃喃道:「这个颈子,好适合留几个吻痕啊,被雪白的交领半遮半掩,啧啧。」
李婧冉受它污言秽语的影响,感觉自己脑海里已经脏了。
她无法直视白衣祭司,一看到他的雪色衣袍就想到小黄说的那些跪在榻上侍奉的话。
青铜编钟映着古意的声响自远处飘渺传来,李婧冉强迫自己把脑海中的黄色废料全部清空,而后清了清嗓看向面前的男子,淡声开口:“本宫有些时日不曾祭祀,不知祭司大人可否点播一二?”
裴宁辞并未言语,挽了袖去捻香。
李婧冉顺着他的动作望去,只见那冷白修长的指尖捻起了三炷香,点燃。
袅袅烟火气萦绕在他的脸庞,他身处其中神色却半分未变,有种超然脱俗之感。
裴宁辞将香烛尾递向她,嗓音淡淡:“长公主请。”
隔着薄雾,他周身的冷意里被糅进了几分朦胧美,原本便完美无瑕的五官更是不似凡人。
李婧冉定定凝他片刻,随后才轻巧地接过香烛,一步步走向那夔纹方鼎。
只是祭坛之上只容得下她与裴宁辞两人,她没了婢女,而如神明般高不可及的裴宁辞自然也不会俯身为她提裙摆。
从未穿过这种繁杂衣裙的李婧冉一时低估了这重工刺绣裙摆的分量,脚下不查便身形一晃,转而就要向前跌去。
当朝长公主在祭坛之上失足,这若是传出去了必会沦为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柄。
慌乱中,李婧冉余光间瞧见她身畔的裴宁辞毅然不动。
明明是举手之劳就可以让她免于无妄之灾,他神色却淡漠冷淡,竟完全搭把手的意思。
李婧冉心下不忿,一咬牙在电光火石间伸手一拉——
借着力道,李婧冉一个转身站稳了身子,指尖隔着轻纱攥皱了他的衣襟。
裴宁辞蒙面的轻纱被她不小心拽下,他微偏过头,而映入李婧冉
眼帘的是一张令人不禁屏息凝神的无暇脸庞。
挺鼻薄唇,如画卷里走出来的一般。
眉眼冷淡,却生了副分外完美的皮相。
看着禁欲又薄情,让人明知靠近他会被万丈寒冰冻住,却仍忍不住想离他近一些。
雪山之巅的高岭之花,人人都想将其摘下,却又无人胆敢亵.渎他。
纵然她在广告上也见过许多男明星,但这一刻却也不禁有几分恍神。
裴宁辞身上有种独特的气质,一身白衣清冷如霜雪,偏生无论是薄唇还是高挺的鼻梁,似乎都是一种无形的邀请。
将禁欲和诱人糅合得恰到好处。
她不敢多看,抿了下唇起身,手中的香灰却在此刻坠在他冷白的手背。
李婧冉心下一惊,她看着都觉得烫,下意识抬眸去瞅裴宁辞,却见他神色平和,连眉头都没蹙一下,就像毫无痛觉似的。
“抱......”道歉的话到了嘴边,李婧冉转而想到骄纵跋扈的华淑长公主应当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剩下那个字哽在喉口不上不下,而裴宁辞垂眸凝她,似是在等着她的后言。
李婧冉想到裴宁辞方才见她摔倒都毫无动作的模样,心里一横:“抱本宫一下有那么难吗?”
此话一出,祭坛周遭侍候的宫人皆克制不住地倒吸一口凉气,而后蓦得将头低到了胸口,生怕被大长公主降罪。
对大祭司说出这等话,就如同亵.神。
李婧冉自知这句话有多僭越,但却念在她那堕神的任务轻飘飘说出了口。
只是,裴宁辞却好似没听到,神情不变,只是用丝帕擦去手背上的尘灰,指尖将面纱重新勾至耳后掩面,微抬下颌:“长公主勿要误了吉时。”
对她那句逾矩的话丝毫不搭腔。
李婧冉感觉自己一拳打进了棉花里,对攻略裴宁辞的难度系数有了个大概的估计,并未多言上前将香烛插.入方鼎。
香烛入鼎时,侍官尖细的嗓音再次划破宁静:“一拜——”
文武百官再度叩首,口中道:“祈佑我大晟风调雨顺,五谷丰收!”
李婧冉微微一愣,直觉他们拜的应当不是自己。
她侧眸看去,却见身后的白衣男子微张双臂,坦然受之,像是天神在受信徒们的跪拜。
“二拜——”
“三拜——”
乌泱泱的人群在他们脚下匍匐,裴宁辞毫无异色,对这等万人敬仰的场面早已司空见惯。
白衣祭司裴宁辞,生于霜雪,寄万千子民之期盼于一身。
倘若世间真有神明,那便只有裴宁辞,也唯有裴宁辞担得起。
受完跪拜后,万物静籁,唯有裴宁辞缓步走到神龛之前,素白手指拿着青铜酒器将杯中酒倾斜于地,口中念念有词。
声调优美,却是李婧冉听不懂的语言,有些像佛经里头的梵语。
裴宁辞神色微肃,而就在下一刻,方才还稀疏冷薄的日光尽数掩去,天地间蓦得陷入了黑暗!
“发生了何事?”
“这...... 天地为之色变,此乃大凶之兆啊!”
“难不成真如前钦天监所道,天要亡我大晟?!那祸国殃民的灾星究竟是谁!”
裴宁辞的嗓音在此刻恰到好处地响起,宛如白雪般淡薄寒凉,此刻却是最好的定心剂。
他波澜不惊道:“天神有令,除灾星,血祭神龛,还我大晟海晏河清。”
文武百官静默片刻,而后齐声大喝:“除灾星!除灾星!除灾星!”
李婧冉看着自己这身与他人格格不入的华服,倏然升腾起一股不详之感。
而裴宁辞的目光却转向了她:“长公主,今日祭祀大典的皇室唯您一人......”
纵然李婧冉再搞不清楚状况,都已经知道这次祭祀大典针对的对象就是她。
她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当即冷了面色:“放肆!大祭司可是在说,这祸国殃民的灾星正是本宫?”
裴宁辞却丝毫没被她的面色吓退,他不像旁人一般怕她,又或者说他从未把李婧冉放进眼里过。
裴宁辞挑起匕首,只是低声道:“冒犯了。”
他隔着轻薄袖角圈着她的手腕,李婧冉刚想反抗,却见他指尖点了几个穴位,而后她整条手臂都是一麻,竟丝毫动弹不得。
李婧冉眼睁睁看着裴宁辞捏着利刃悬在她雪白细腻的肌肤之上,却并未下刀。
他似是在思索在割在何处,又似是在等待着一个时机。
“滴答”一声微不可查的声响,水漏走到了底。
裴宁辞不再犹豫,手下轻轻一划,汩汩鲜血便自李婧冉的伤口处冒出。
李婧冉在现代也是被富养着长大的,连厨房都没进过,何时受过这种伤?
她娇气地
被疼红了眼,目光里却是决然,眼睁睁看着裴宁辞拉着她的手腕,让她的血滴在神龛前。
诡异之事在此刻却发生了。
方才还漆黑一片的天地骤得光芒大绽,阳光再次刺破层层云朵,竟在顷刻间恢复如初。
底下那群围观了全程的臣子先是呆滞一瞬,而后昔日听过华淑长公主威名的大臣们纷纷叫嚷了起来。
许多重臣家中相貌堂堂的公子都被这极好男色的长公主纳入公主府做面首,他们早就对李婧冉积怨已久,却苦于没有机会扳倒这位蛇蝎娇娇女。
裴宁辞仅仅是轻飘飘地给他们递了一把刀,他们就迫不及待地握住了刀片想要往她心口捅。
“祸国殃民的妖女!杀了她!”
“她祸害了多少贤臣良将,她死得其所!”
如果仅仅是一个人,他万万不敢公然挑衅华淑长公主,甚至还叫嚣着要杀了她。
可是,将灾星之罪强加于李婧冉的人是备受尊崇的大祭司,墙倒众人推,他们做的只不过是顺应天意,铲除这个妖女罢了。
李婧冉看着底下如蝼蚁般的这群人,心中的汹涌怒火一个劲地往上冒。
她立足高坛之上,气沉丹田,朗声道:“本宫倒要瞧瞧,谁敢说本宫是灾星!”
自古以来,每一代王朝的覆灭都被人们把责任推卸到女人身上。
盛世需红颜点缀,乱世需红颜顶罪。
这群男子不愿给女性权益,却妄图让她们背锅,世上的好处倒是都让他们占尽了。
况且这区区日食竟被他们认为是大凶之兆,何其荒谬!
李婧冉这浅薄的一句话并无法唬住这群“一片丹心为社稷”的迂腐大臣。
自是有忠心耿耿之辈梗着脖子上前:“还请华淑长公主为天下苍生,以身殉国。”
李婧冉险些被他这番说辞气笑了。
他一个大臣居然敢妄图用这迂腐的封建礼教叫她一届公主去死。既然他以礼教道德压她,那就别怪她以权欺人。
她跟小黄确认了下:「你确定长公主的身份可以为所欲为?」
小黄毫不犹豫地答道:「当然,华淑可是千古恶臭的大罪人,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她不能做的。」
李婧冉呵呵一笑:「那就好。」
跟系统确认完毕后,李婧冉红唇轻勾,曼步下玉阶,而后看向旁边守着的御林军伸出手:“刀。”
御林军头目怔愣片刻,反而是他身后一名机灵的小将立刻卸下腰间短刀,双手奉上。
李婧冉松松拎着刀,锋利的刀尖在玉石地面上拖拽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
她就这么走到那位大臣面前,唇角噙笑:“你方才说,要本宫做甚?”
大臣料定李婧冉只是做样子吓唬吓唬他,她可不敢戮杀忠臣。
他还没意识到自己正面临怎样的危险,振振重复道:“还请华淑长公主为天下苍生,以身殉......”
话音未落,大臣却双目圆瞪,僵硬地缓缓低下头。
一把凝着杀戮冷意的短刀贯穿了他的胸口,而握着刀柄的那只手白皙秀气,手的主人俨然是养尊处优着长大的。
李婧冉轻轻松开指尖,大臣就这么软倒在地,目光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李婧冉皱了皱眉,避开了他圆睁的眼。
她有道德但不多,毕竟像她这种做律师的,虽本该将公道正义撒向人间,但律师见过的龌龊事和社会阴暗面自然是最多的。
杀一个纸片人罢了,虽然的确会让她有些生理性不适,但这不可否认的确是最简单高效的解决方法。
况且这群老迂腐满口的仁义道德,怪会道德绑架的,她性子温吞又笨嘴笨舌,自然说不过他们。
既然如此,她就只好采取一些其他的、更为直接了当的行为咯。
李婧冉假意拿着丝帕擦拭着自己葱白的指尖,刻意避开了大臣们震惊的瞪视,目视前方扬声道:“还有谁?”
寒风席过祭祀场,百人之地竟无一人敢开口。
谁都没有想到,这位华淑长公主竟嚣张到了如此地步,陛下亲封之臣竟胆敢当众斩杀。
李婧冉云淡风轻地把刀凌空往小将手中一扔,纤纤玉指点了下小将:“即日起,你就是御林军的新头目。”
她视线看向面色灰白的现头目:“而你...... 卸甲归田吧。本宫身边不留蠢笨之人。”
小将欣喜若狂地跪下,单手握拳放置心口:“多谢殿下。”
李婧冉这番高调示威的举动给文武百官来了个措不及防的下马威。
如她所料,无人胆敢再说出“灾星”二字。
李婧冉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迅速解决了这灾星的问题后,李婧冉转身欲离去,懒声唤了句:“银药。”
被吓蒙了的银药一个激灵,
顿时回过神来,垂头颤着手来为她提裙裾。
李婧冉看着她这哆嗦到不行的模样,略一挑眉,心中倒是满意。
很好,看来这段时间里,应该没有不长眼的会主动来找她搭话了。
她翘起唇,往前走了两步后,复又想到了什么,回眸目光扫过神坛上的那人。
不论是她方才对他的调笑,亦或是她当众杀人,裴宁辞神色都丝毫未变。
就像是高高挂起的神祇,冷眼旁观着人世间痉挛哀嚎的人类,却并不认为这群蝼蚁值得让他搭救。
“裴宁辞。”李婧冉轻声喊出了他的名讳。
却无人敢指责她直呼大祭司的名讳,生怕被她再毫不留情地斩于剑下。
李婧冉眼波流转,笑得妖媚:“来人啊,把他给我押进公主府。”
“本宫亲、自、审、问。”
***
时光流逝到几个时辰后。
听着李婧冉的问罪,裴宁辞分明是刀俎上任她摆布的鱼肉,却依旧平平淡淡,好似并不放在心上。
“臣乃当朝祭司,从不说妄语。祸国灾星也只是天神借臣之口说出而已。如冒犯了长公主,还望海涵。”
李婧冉不敢对上他的眼眸,总有种会被纳入其中溺毙的错觉。
她沉默片刻,目光定在他的薄唇上。
李婧冉甚至可以闻到裴宁辞身上的雪松气息,清冽又高洁,让人不禁想要将他狠狠踩进泥里。
白衣似雪的大祭司沾了满身狼狈,被玷.污,被亵渎,他又会如何?他又能如何?
李婧冉原本掐着他下颌的指尖轻轻下滑,滑落到他的喉间。
裴宁辞的一身白衣尽湿,贴在身上,整个人都湿漉漉的。
他最脆弱的咽喉被李婧冉掌控着,神色仍淡然,仿佛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
李婧冉却并不着急,她凝神见裴宁辞喉喉结上有颗极小的痣,指尖不轻不重地摁了下,随即便感觉裴宁辞的喉结克制地微微一滚。
性感又脆弱。
瞧,纵然是天神,也有克制不住的情与欲。
她要做的,不过是勾起他的本性,这并算不上难。
李婧冉指腹柔嫩,在他的咽喉处打着转,避开他的注视倾身上前。
她嫣红的唇擦过他冷白似雪的耳垂,嗓音轻慢:
“那大祭司可知,冒犯本宫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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