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本已是达官显贵，为什么要当一个满头白发的反贼呢？

“哈哈哈哈！”

李君羡再笑，笑声中却满腔悲愤。

“我要当反贼？高全，你问问文武百官，问问天下百姓，乃至问问死去的先皇和他贞观皇帝李世民！”

“我李君羡，真要当反贼吗？”

声如响雷，回荡在荒野大地。

身后尽数默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高全叹道：“李将军，陛下说了！”

“您死之后，不再牵连家眷！包括刚刚战死的那些亲兵，尽数按为国捐躯抚恤……”

“呵呵呵，难道我还要感谢他李世民对我的隆恩吗？”

李君羡再次冷笑，身后又陷入沉默。

他长叹出声。

“罢了罢了！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只可惜，我看错了人，看错了人啊！”

李君羡只感觉浑身被抽空了力气，轰然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他看着天上的皎皎明月，一脸惨笑。

“难道我三十年前的选择错了吗？就不该跟着他李世民舍生忘死？”

“不然，为何最终落到如此下场？”

身后安静的，好像众人全都死绝了一般。

可他们粗重的喘息声告诉李君羡，所有人的心中无比复杂。

是啊！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哪怕不久前，这二人还推杯换盏，动情泪流。

可若涉及到家国天下，谁又能无动于衷。

绝大多数人明白，面前的李将军很可能是被冤枉致死。

“李将军，可还有牵挂？咱家虽位卑言轻，却也愿想办法为您办妥。”

高全的声音再次传来。

李君羡摇了摇头。

还有什么牵挂！

李世民既然说了不牵连家眷，那么他的儿子妻子，亲属旁人自然会安然无恙。

只是……

“高公公，还真有两样事情要劳烦于您。”

“你说。”

“我死之后，将我头颅带回去，我要再看陛下一眼。”

“这……”高全涩声道：“陛下自然是要看的，这点不用李将军吩咐。”

"第二件事！等后世若能证我清白，我要天下之主为我平冤！"

“这……”

高全哑然再说不出话。

如果你就是女主武王，那么你死之后自然就不会有人推翻大唐王朝。

谁又能替你伸冤？

如果你不是……

将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但高全还是想了想咬牙说道。

“我答应你，李将军！”

“哈哈哈哈哈！”

李君羡跪在地上，遥望西北，再次朗声大笑起来。

“李世民！”

他鼓足胸膛悲愤之气，嘶声大喊。

“你记住，我李君羡跟你一生，不曾后悔！！！”

唰！

钢刀划过，鲜血扬起，一代老将颓然倒地。

……

九成宫内。

夜宴早已结束，只留下满地狼藉。

后花园里，明月当空，漫天繁星，映照着这里亮如白昼。

李世民独自坐在玉石桌旁，怔怔的看着月亮发呆。

武媚站在他的身旁，见陛下久久不动一下，忍不住出声询问。

“陛下……夜深了，风凉了。不管结果如何，还请早些休息……”

李世民闻所未闻，依旧看着月亮，只是听着耳旁女人的声音，忽然感到一阵无比的厌恶。

厌恶什么？

自然是厌恶这女人多嘴多舌。

为何非要在筵席上，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那么一句话来。

她若是私下里道出，李世民必然会提起警惕，暗中将李君羡调离玄武门之位，让他告老还乡也好，让他下放到别的地方当个刺史也罢。

最起码，终生在朕的严密监控之下，  无论如何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可如今……

武媚在大庭广众下提出谶言，让五哥仓皇逃离，让自己不得不下令诛杀！

这一切，和这个女人都脱不开关系！

原本中午残留的好感此时已消失殆尽。

李世民暗暗下定主意。

终其一生，就让武媚当个五品才人的身份，永不提升。

今后也不会再主动找她一次，任其自生自灭。

等朕百年之后，其没有怀朕的骨肉，就只能去寺庙出家为尼，终老一生罢了！

一旁的武媚浑然不知，自己的一生因为这场筵席，已被注定！

“刷刷刷……”

就在李世民依旧愣神的时候，有脚步声传来。

李世民浑身一震，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高全！

带着百甲军出去办事的高全。

此人回来，也就意味着……

高全快步走到李世民身旁，双膝跪下，将手中的锦盒捧到李世民眼前。

“陛下，不辱使命，老奴将……将李将军带回来了！”

李世民看着锦盒，浑身一抖，声音都哆嗦起来。

“五哥……五哥……”

“他曾剧烈反抗？或跪地求饶？”

高全心中苦涩，但不敢表露分毫。

“李将军不曾反抗，也不曾求饶。”

李世民浑身抖的更厉害了，本想掀开锦盒，却始终不敢。

“他可说了什么？”

高全回道：“李将军托老奴办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是想将其首级带回，让陛下再看一眼，以示放心。”

高全自然不会说什么李君羡要看李世民一眼。

一来太过晦气，二来也没必要让陛下动怒。

“五哥……”

李世民声音再颤，眼眶红到极致，终于一把掀开了锦盒。

五哥的首级死不瞑目，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李世民心神荡漾。

“五哥，你就算看我一眼，又能如何呢？”

“他还说了什么？”

高全支支吾吾回应。

“第二件事……”

“说！”李世民沉声喝道：“无论他说了什么，朕也要为他办妥！”

“李将军说，今后若能证他清白，他要陛下为其平冤昭雪……”

李世民闻言痛苦的闭上了眼。

五哥，证你清白，平冤昭雪？

你若是女主武王，我如何为你伸冤。

你若不是，哪里又轮得到我？

这件事，无论如何我也替你做不成了。

他却不知，身后的武媚听了这句话后，一双眼睛死死看着李君羡的首级，双拳紧握，显然激动到了极点。

“陛下，李将军还说，他跟您征战一生，不曾后悔……”

李世民颤抖的越发厉害了。

见圣上太过伤心，高全忍不住站起身子，就要劝陛下回宫休息。

李君羡既然已死，危机解除，当安然无事。

谁知高全还没开口。

“退下吧，你们都退下吧！把朕的五哥留下，尔等退下！”

“陛下……”

高全闻言惊呼。

老太监不敢置信，您要留下一个首级干什么呢？

但他只能将锦盒轻轻放到桌上，还要再劝。

“朕让你们滚！听到没有！滚啊！”

岂料李世民突然发怒，高全和武媚见状再不敢犹豫，慌忙转身离开。

只是在离开后花园之前，耳中又传来李世民的声音。

“召袁天罡、李淳风……”

“立刻来此见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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