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烟是上次蒋裕留下的,收进餐边柜[chou]屉放了个把月,受[chao]没什么烟味,但秦南山依然[chou]完两根,又在阳台待了十来分钟,最后去冲澡,进主卧。
女人睡得[shu],呼吸浅浅。
闻依怀孕后期习惯侧躺,秦南山站在床头,看了会她露出来的白皙颈窝,移步去另一侧,躺下,小心把人抱进怀里,
女人嘤咛两声,枕上他手臂舒服找好位置,再次入睡。
秦南山轻轻拍着她的背哄着,“晚安。()”
......
早上七点,秦南山一睁眼,对上道盯着他的温热目光,他醒了几秒神,早安。←()”
闻依看起来心情很好,眉眼弯出弧度,“跟谁说早安呢?”
秦南山亲亲她额头,愉悦笑:“老婆,早安。”
“宝宝呢?”
“宝宝也早安。”
闻依正正身子,贴近去,头埋在他胸[kou],边说话:“今天天气好吗?”
拉得严实的窗帘四周光线明亮,似乎迫不及待要闯入,秦南山说:“看起来还不错。”
“那拉开窗帘,我想晒太阳。”
秦南山伸手在床头柜上摸了摸,摸到遥控器,按下开关。
电动窗帘的好处是让[ri]光铺入的过程放缓,让心情一点点随之雀跃。
闻依闭上眼,舒服说:“再眯一会。”
“嗯。”
但她没想睡,有一搭没一搭聊天:“今天真得让徐朗回去休息了,他都熬了那么久。”
“等会吃完早餐过去。”
“好。”闻依又说:“这几天辛苦你,学校的事忙不忙啊?别耽误了。
“临近期末结课,再准备些教学材料就好,项目在推进中,急不了这一时半会。”
“你帮带的那两个学生呢?”
“选题定下来,现在他们自己在准备论文,学生都挺乖的,我不用[cao]心什么。”
闻依:“你以前也是个乖学生。”
“是吗?”
闻依仰起脸,看着他,“是啊怎么不是,年级第一呢,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
秦南山低笑:“没看出来。”
“呵,我心里偷偷羡慕不行吗?”闻依说:“谁不想考个好成绩让家长开心,可我又没长你的脑子,考进附中已经很厉害了好吧!”
A大附中一大半学生都是A大教职工子女,剩下的招生名额面向全市,择优录取,确实不容易进。
秦南山揉揉她发顶,夸她:“是,你能进附中非常厉害,谢谢你那么努力来到我身边。”
“......”闻依怔了会,忍俊不禁:“谁为了你啊,我是为我自己好吗。”
“还是谢谢你,谢谢你选择我。”
闻依扬起细眉,“这你确实得谢谢我。”
乱七八糟说了一会,闻依抿抿唇,问他,“你们学校副校长是怎么样一个人?”
() 秦南山停住,视线下垂看她,闻依表情平静,像是随[kou]问出,他思忖片刻,说:“程副能力很强,做事果断,没有其他领导身上那些小毛病,为人正直干净。”
“噢......他太太是检察官啊?他家人呢,他家人做什么的?”
秦南山再次停顿,叫她:“闻依......”
“不方便说吗?那算了。”
闻依聪明,心思也细腻,他能猜出来的事她不会不知道,秦南山思考一会,什么也没说,这件事由闻女士告知她会比较好。
秦南山捏捏她脸,“早餐想吃什么?我去煮。”
闻依毫不犹豫:“小笼包,要热乎乎出炉的!”
“好,我去买。”
秦南山翻身下床,闻依拉住他手,秦南山回头,视线在空气中相接,相视无言,他却读懂里面情绪,心疼不已。
他放软声音,“乖,很快回来。”
......
吃完早餐出发去医院,等电梯时正好和刚手术回来的程芷柔一家碰上,程芷柔状态和那天闻红毓差不多,麻醉没过去。
之前产检在张主任诊室碰见过程芷柔,她又说过自己不会怀孕,应当是某种妇科疾病。
闻依移开目光看向旁边程鸿远夫妻,挺有夫妻相,都是文化人,从小到大接触的又都是另一个阶层的人和事,气质清贵,怪不得能养出程芷柔这样温婉善良的女儿。
程鸿远察觉闻依视线,望过来,闻依友好笑笑,关心问:“程律师没大碍吧?”
程鸿远回以微笑,“没事,小手术。”
“那就好。”闻依咬咬下唇,轻声说:“我妈也做了个小手术。”
闻依擅长观察微表情,而眼下一直盯着的人表情毫无[bo]动,她心里笑了笑,轻松说:“麻药过后伤[kou]会疼得厉害,止痛泵得打上。”
程鸿远连声应是,几人再无其他言语。
上到住院楼层,护士和夫妻俩推着程芷柔进病房,闻依收回眼。
秦南山半揽过人,终究没忍住,“闻依,别多想。”
“多想什么?”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闻依心想,大差不差了。
对方也许知道她的存在,但她的存在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威胁,最好的处理方式是互不干扰,不然闻女士和舅妈怎么选择瞒她这么多年?
闻依轻松笑:“我没多想,你才多想。”
闻红毓昨晚没怎么睡,这会一边输[ye]一边睡过去,但白天医院人多嘈杂,睡不安稳,俩人进来时还睁眼看了看。
秦南山把早餐递给徐朗,“徐叔,吃点早餐。”
“哎,行。”
闻依在床边坐下,看看闻红毓,给她掖紧被子,转回头来问:“徐叔,明天周一,您回去上班吧,这边我们看着,请个护工。”
“不用,我就一小公司,运营成[shu],我不在两天没事,而且现在有事都网上[jiao]流,耽误不了什
么事。”徐朗说着还指指柜子上一个电脑包,“你妈睡着我正好干活,一点时间不[lang]费。”
闻依勾起唇,“您那可不是小公司,自己一个人创业不容易,徐叔您非常厉害。”
闻红毓先前提过一点,徐朗刚来申城时是盘了家店铺做二手电子产品销售,优质产品加上完善的售后服务让他生意十分红火,后来接连开了好几家分店。
时代变化,实体店铺没落,再加上年轻人们对电子产品要求越来越高,徐朗果断放弃线下店铺做起线上。
闻红毓说起这个时自己也都钦佩得不行,说他当时基本上花掉全部积蓄来搭建一个网站,算是孤注一掷。
网站起初经营艰难,好几年情况才有所好转,现在瞄准大学生市场,算是个小有名气的二手[jiao]易网。
闻红毓也说起过他感情状况,说自从徐心怡妈妈走后他专注事业,中间倒是谈过一段,但对方嫌弃那时候的他太忙,无疾而终。
闻依问徐心怡有没有搞事情,闻红毓偷笑,说怎么没搞,人家估计就是受不了徐朗这个女儿才跑的,不然在两家第一次见面时徐朗能担心成那样?
闻依心想,那她妈是在徐心怡这里拿到了“入场券”啊,真不容易。
这会儿闻依嘴角轻轻扬起,问他,“徐叔,能问问你为什么喜欢我妈吗?”
床上半睡半醒的人睁开眼,没什么气势地不满,“瞎乱问什么。”
闻依和徐朗同时看去,再转回来,徐朗认真思考几瞬,说:“我和你妈第一次见面在茶馆,也许是一见钟情也许是见[se]起意,总之你妈在人群中很亮眼。”
闻红毓:“羞不羞啊,你跟她说这些干嘛。”
徐朗笑:“依依不是心怡,说说没事。”
“后来我常去茶馆,这才跟你妈认识上,要了联系方式。”
闻依:“您喜欢喝茶啊?”
徐朗摇头,神情略微不好意思起来,“不喜欢。”
闻依眉梢向上挑,懂了,闻女士魅力不减,人家主动追的。
徐朗也大方承认,“我追了好几个月你妈才松[kou],她的顾虑比我多,我明白。”
他回忆着:“喜欢你妈什么......不太好用具体的句子词语描述,嗯......大概是她善良、清醒、独立,有自己思想,是一位很优秀的女[xing]。”
“我们这个年纪不像你们小年轻了,没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我们欣赏彼此的人格思想,理解对方过去,[ri]常相伴契合,觉得对方是能陪自己走完剩下一程的人就够了。”
秦南山不知何时走到闻依身边,握住她手,一起静静听着。
床上的人没了反对意见,嘴角浅浅抿起。
徐朗轻声一笑,“你们还年轻,不会懂,你们的爱也和我们不一样,反正就趁着年轻好好享受生活,珍惜当下。”
闻依心中触动,抬首看身边人,一样,怎么不一样呢,爱有多种形态,但只有一种内核,这世上的爱归根究底像他说的
,欣赏彼此的人格思想,理解对方过去,[ri]常相伴契合,能够携手走完后半段,够了。
气氛温和,屋里屋外热闹穿杂其中,宁静淡然。
最后是闻红毓忍不住出声:“光顾着聊天是不是,药水没了!”
三人赶紧反应,按响护士铃。
闻红毓上午开始排气,中午医生来拔了[niao]管,让可以下床走走,傍晚快[ri]落,秦南山和闻依打算带她去楼下转转,徐朗中午回去了,晚上再过来。
刚出门,碰见从电梯厅出来的程鸿远,手里提着些[ri]用品。
闻依一慌,下意识想挡在闻红毓前不让她看见,但没挡住,程鸿远在他们面前停下,闻红毓也把闻依推开。
闻红毓身子还弱,但中气十足:“程校长,好久不见了。”
程鸿远淡淡笑,“是挺久了,前段时间才知道小秦是你女婿,我看小闻也快生产,恭喜啊闻老师。”
闻红毓点点头,不再多说,先往电梯去。
程鸿远也走远,留闻依独自凌乱,这是什么状况......
一下楼,秦南山说去买晚饭,闻依不解:“等会一起去不行吗?”
秦南山:“等会人多。”
“......你急什么呀。”
他急,说了两句转身离开,闻依只好一个人陪闻红毓散步。
走了会,闻红毓慢慢适应,开始给满脸疑惑却不敢问的女儿答疑,先问:“小秦没跟你说?”
“说什么?”
闻红毓了然,她这个女婿有时候比想象中细心很多。
“依依,妈这辈子其实没打算告诉你爸是谁,但你意外和小秦结婚,又发生这么多事,现在程家人走到你面前,这件事不好再瞒。”
闻依停下脚步,神[se]紧绷,不知该继续往下听,还是就此截断,让陈年往事永远尘封。
闻红毓看出她的纠结,“依依,你要是不想听,妈妈可以不说。”
闻依捏捏拳心,好一会,终是问:“是他吗?”
“不是。”
闻依昨晚到上一秒紧着的心瞬间一松。
“你父亲在你刚大学毕业那会生病过世了,也是个做科研的,是程家人。”
心脏再次提起,闻依吃惊,“大学毕业......所以你那会生了病。”
子宫肌瘤也是个情绪病,抑郁难过焦虑都是致病因。
闻红毓嘴角勾了勾,不多解释,从头开始说。
“我和他同一个大学,大二时经朋友介绍认识,他无论家庭能力都很优秀,喜欢他的女孩很多,但他喜欢我,我那时候有些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不敢答应。”
“认识了一年多我们才在一起,那是一段美好的令人怀念的回忆,大四那年实习,他听从家里安排进了A大做科研助理,我找了个高中教师的工作。”
“再住学校宿舍不方便,程家让他回家住,他不肯,跟家里闹了矛盾,和我在外面租房子。”
“那会申城还会下雪,鹅毛大的雪,漫天飘扬,他陪我从马路一头走到另一头,陪我吃街边小吃,陪我一起备课写教案,大年三十也从家里溜出来找我,我们一起到江边看烟花,看完回去只属于我们的出租屋。”
“你外婆骂我,骂我脑子不清醒,我也觉得我脑子不清醒,但一点办法没有。”
闻红毓脸上一直扬着的笑意渐渐苦涩,“后来程家知道我们的关系,不同意,想了很多办法阻止,用他的前程要挟,说和我在一起他永远没办法往前走,通过工作给他压力,他加班变多,我们见面的时间减少,我每次一见他都是一脸疲倦。”
傍晚,住院楼下人群渐多,闻红毓走得累了,在路边长椅坐下,低叹一声,继续说:“我那会年轻,觉得爱就是要为对方着想,不想让他承受那些,也没有勇气再继续这段注定坎坷的感情,提了分手。”
“后来......后来才发现有了你,可是太迟,程家已经给他挑了位家境相当温柔贤惠的妻子。”
“依依,现在的我也许不会选择留下你,但我想,无论重来多少回,21岁的我都感恩你那时候的到来。”
闻红毓一扭头发现身旁人已经哭成泪人,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这有什么好哭的,别哭了,我怀孕那会也哭不少,最后落下病根。
“妈.....”
闻红毓:“就是一段普通的遗憾故事,世上这样的事太多,算不上什么,就是委屈你,因为妈妈的自私没能让你拥有一个完整家庭,对不起,依依。”
闻依泪又掉,声音哽咽,“是我该说对不起,妈,要不是我,你不用一个人过二十多年。”
闻红毓眼眶渐红,再次给她擦泪,装作轻松笑:“那我们扯平。”
“妈.....”闻依呜咽着,清眸蓄满泪水。
闻红毓把人按向自己肩头靠着,“好了,真不哭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哭。”
闻依缓了会,平复心情,咬着唇问:“他......为什么会去世?”
“癌症,说是压力太大,胃癌。”闻红毓看向对面一株高大玉兰,看了一会,再转回来,缓声说:“他结婚以后我们偶然见过一面,我说我也有了新的家庭,你不是他的孩子。”
闻红毓停顿,许久才又继续,“我不知道他有没有信,后来他曾经想要暗中接济我,我拒绝了,并且切断所有联系。”
“他和他的妻子七八年后离婚,没有生育孩子,他也没有再娶。”
“那......为什么......”闻依[chou]泣着,话语断断续续。
闻红毓无声笑,脸上平静:“我和他已经不是非彼此不可,各自有了安稳生活,我们母女生活也归于平静,互不打扰是最好的选择。”
最重要的是,她不会把闻依[jiao]给程家,不会让她冠上“私生女”这样的名头一辈子。
“依依,他不算是一个好父亲,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你可以恨他,也是妈妈不好,你可以怪妈妈
。”
闻依摇头,说不出来话,闻红毓也不再说。
母女俩静静靠一起坐着,夕阳柔和,在俩人身后覆上一层橘黄[se]的浅晕。
闻依缓过来劲,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他叫什么名字?”
“程慕远。”
......
徐朗八点多过来,接替闻依和秦南山工作。
闻依回家路上有些失神,等车子停下才发现没到汇景新城,看着像是滨江公园,“怎么不回家?”
秦南山过来开车门,“走走。”
闻依哭过的眼睛还有些红,深深看去,最终扶着他手下车。
公园散步闲逛的人很多,热热闹闹。
走了十来分钟,闻依情绪慢慢平静,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昨晚。”
秦南山牵过她手,俩人步履缓慢,他说:“你今天早上问我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还想听吗?”
闻依:“......我问的是程副。”
“嗯。”
这人嗯一声就没下文,闻依心里恼,“你倒是说啊。”
秦南山笑笑,开[kou]:“我和程教授不太[shu],他过世的时候我还只是一名学生,但是陈老和他关系好,有些项目会一起做,所以接触过几回。”
“程教授在我眼里是对工作极其认真负责的一个人,一个错误代码他能亲自修了又修,直到修正,他知识渊博,数学天文历史都有涉猎,人也十分幽默,跟他相处很舒服。”
“他过世的时候学校专门发了讣告,那天他们学院挤满学生为他送别,他是一个受人崇敬的好老师。”
“闻依,我听说程教授一辈子没有孩子,我想他一定是爱你的,很爱你。”
夏风清凉,肆意在俩人之间穿梭,耳边江水拍岸声响亮,江上霓虹倒影斑驳摇晃,晃得闻依眼睛又发酸。
她安静一会,抬眸问:“有他的照片吗?”
秦南山昨晚从学校网上找了几张,拿给她看。
闻依伸手接,一张张翻。
看着看着笑出声,“我可真会啊,专挑我妈的长处和他的长处长了,你看这眼睛和我一样又圆又大,以后我们的宝宝无论男女肯定都不会长歪。”
“噢,我也不用担心了,妈妈这边的智商也很高嘛,还会隔代遗传,以后宝宝一定又聪明又漂亮,还会做人做事。”
声音兴奋,秦南山却听得难受,把人拥进怀里。
女人瞬间止了声,轻轻靠着他肩膀,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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