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此战落下帷幕。

  袁天罡此时早已拦截在另外一处，好在那边并未发生战火。

  袁天罡的名字虽然沉寂了数十年，但曾经身为大唐国师的名号还是好使的。

  更别说他现在还是不良帅，直属皇权，且还放下话，此时撤退，还来得及，可保他们无事。

  当然，其中也有不少人反对，皆是被袁天罡以强硬手段震慑了回去。

  而越王李贞一家，举兵失败，散尽家财，好在，剩下的妻儿老小都保住了性命。

  ....

  李云霄只身骑马，就那么一路闯到了洛阳宫。

  一路上拦截兵马甚多，但看到李云霄举着大唐帝师的令牌后，全都默默的让开了一条路。

  他们本就是来保护武媚娘的，武媚娘不放外人进来，可没说不放帝师。

  下马缓缓朝着大殿走去，四周寂静无声，没有一人。

  很显然，奴仆丫鬟都被驱走了。

  而大殿内，武媚娘仿佛早知道李云霄会来，早早就站在了大殿门口。

  李云霄看着武媚娘，一点点将事情串联起来。

  而今泱泱大唐不可谓不强，虽然边外战火燃起了，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山高皇帝远，当初李世民打疼了那些人，加上李云霄暗中做事，天下安宁了几十年。

  李云霄有计划，一个既能打服，让他们心生恐惧，又不会闹得民不聊生的办法。

  这计划他不能跟任何人说，哪怕是袁天罡，也不知晓他具体要做什么。

  可惜了，计划还未彻底实施起来，家里这群人先乱了。

  他也确定了此事跟李显脱不开关系，或许在李显眼里，打仗就是一场儿戏。

  这么多年的休养生息，处处退让为的就是积攒力量。

  打仗说来简单，但死的是谁，耗费的是什么？

  积蓄若是不够，难道要像大秦一样，积蓄一次性全都用完？

  那过后在遇到反攻，可还有翻盘的余地，若无积蓄，最后还不是会变成藩镇割据？

  但也正因为十数年的安定，也就注定了李贞会起兵会失败。

  首先，就算李唐有恩于天下，但武媚娘也并非无道。

  对那些官僚而言，她称得上心狠手辣，快意恩仇，甚至是残暴！

  可对于百姓而言，却是有恩的。

  李治在位时她劝说大赦天下，纵然主要原因是让自己侄子武承嗣进来，但天下还是记住了她跟李治的好。

  诸多作为，虽然饱受非议，但那些动作何尝没让稍微穷苦的百姓尝到甜头？

  杀伐果断，何尝没起到防止官员压迫欺民的效果？

  在许多官员眼里，这是把持朝政，囚禁李显的母老虎，武太后。

  在百姓眼中，她却是一位温和慈善的妇人。

  她这一路走来，从掌管后宫起，自己就仿佛被推着走，到现在她在意的不是彻底夺权，而是想要废除老旧秩序，以永贞大典为基础，创造出一个新的秩序！

  官员之类的怎么说都没所谓，反正现在得民心的是她武媚娘就行。

  这么多年打下的基础，岂会因为想要起义就能成功的？

  其次，李云霄也了解，冰冻三尺远非一日之寒。

  大唐的政策律法一直在完善，但本身还是存在问题，不是短时间就能结束的。

  最早曹氏王朝建立的那一天，一个命运的轮回就已经出现了。

  兄弟之间争权夺利，刀光剑影的夺取储君之争。

  在这种体制下，宗室亲戚拥有权力，必然会形成一个个士族云集的团体。

  说到底，权力，财力，人力，这些争夺都离不开利益二字。

  西晋的八王之乱，南北朝的自相残杀，这个问题自古至今都存在，甚至愈演愈烈！

  北周宇文护，接连弑君，隋文帝杨坚，五个儿子无一善终。

  就说玄武门之变，李世民被亲兄弟逼迫，多次险些丧命，最终只能弑兄杀弟。

  李承乾，李佑，李元昌，李恪，李元景，李贤，现在的李显...

  哪怕是李云霄改变了很多事情的走向，可最终，他们还是以另一种方式出现，不断地重复着这些事情。

  当然，就单单说这件事情的话，一切都离不开那冥冥之中的气运。

  倘若不是李蔼告密，以及李冲莽撞，一众宗族之人好好沟通，恐怕局势会大不一样。

  就算是失败了，也不会迅速溃败，至少有逃的可能。

  沉思着，李云霄此时已经站在武媚娘面前不足两米距离。

  “你的命...”

  李云霄不由想起数十年前，太宗驾崩前，在太极宫内见到武媚娘时的情景。

  那时他还想给武媚娘一个机会，安心当一个霄楼老板。

  可当时武媚娘拒绝了，说一切都是她的命。

  现在看来，或许真的是，而这些，不是李云霄输了，反而是武媚娘被他改变了！

  武媚娘闪过一丝疑惑，不知李云霄说她的命，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让李贞带着他们一家走了。”

  “我知道。”

  “那你一定也知道主谋是谁了。”

  “不错，相信帝师心里也清楚。”

  “对于那些起义未攻的人，你准备如何应对。”

  武媚娘淡笑道：“若无你，哀家自然准备将他们全杀了，至于现在，带兵起义的罪名可不小，若无惩戒，天下人何以畏惧大唐律令？”

  “我已经想好了，将他们流放，就与李贞一家子相同好了，帝师觉得如何？”

  李云霄点点头：“好。”

  “我想麻烦你一件事。”

  “但说无妨。”

  “派人把战死的将士尸骸下葬，从国库拨出一些银两，安抚他们。”

  “可以。”

  李云霄抬起头凝视着武媚娘，武媚娘也直视着李云霄，就那么怔怔的看着。

  过了一会儿，李云霄突然问道：“你可想称帝么？”

  武媚娘淡淡道：“那要看有些人是否愿意了。”

  “我外面光鲜亮丽，但谁人不知你李云霄的号召力要远胜于我和显儿？”

  “再者说，你，愿意让我称帝么？”

  李云霄脑海中划过袁天罡的面容，缓缓摇了摇头。

  武媚娘深吸一口气，与李云霄擦肩而过，看向空荡荡的大殿院落。

  “李云霄，你我装傻数十年，不如现在交个底，我知自身有天命，我死，还会有女人祸乱，所以你才处处警示我，让我当一个好的掌权人，对么？”

  李云霄没说话，武媚娘继续道：“帝王啊，无尽的权力，但也有无尽的算计，他们只是看到了帝王的风光荣耀，却不知我接手权力后，每天要多晚才能在那双冰冷的床榻上入睡。”

  “稚奴活着的时候呢，我天天都在期盼权力到手里，可等他死后，我突然发现这东西，也就那样，没什么可追求的。”

  “那时我就在想，干脆直接放权，反正我一个皇太后，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谁敢阻拦？”

  “但可惜...”武媚娘眼中闪过一抹自嘲，喃喃道：“我意如此，显儿却不放心。”

  “说起来还是怪我啊，当初与稚奴争权让孩子们看的真真切切，全都知道我武媚娘是个手段狠辣的恶人。”

  “甚至还有传言，弘儿是我下毒杀的，你说我这个娘，是不是当得很失败？”

  李云霄此时算是彻底听出了武媚娘的意思，随后仿佛身子沉重似的转身离开。

  “你打算如何对待他？”

  李云霄淡淡道：“对你来说，不重要。”

  “当做回礼，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李云霄微微侧头：“问。”

  “我曾在稚奴口中听说，袁天罡曾为太宗炼制长生丹，而今他出现，年岁应当一百多了，可是服用了丹药？”

  李云霄点点头，缓缓转过身朝着武媚娘走去，一边走，左手开始缓缓浮现寒气。

  “确实炼制成功了，有两颗丹药，我袁兄一颗，我一颗。”

  武媚娘眼眸闪烁着光芒，可看着李云霄脸上突然出现血痕，她就怔住了！

  “此长生丹有缺，且无人可将其圆满，你想长生么？若是想，你便会成为我这般模样！”

  李云霄犹如癫狂一般，将雪莲残存的药力逼出，鲜血不住的从脸颊滑落。

  武媚娘怔住了，眼睛瞪得老大，一步步被李云霄逼退，靠在门边。

  “呵，长生...”李云霄自嘲一笑：“这就是长生的代价，食而无味，掺杂着腐败之痛。”

  话音落下，李云霄扯下一片衣衫遮住面容，转身离开。

  武媚娘不住的调整着呼吸，她知道李云霄没骗她，既然敢说，还逼出了一些寒气，那肯定是药物所致。

  可谁知道这种药能持续多久，又有多少？

  最重要的是，一共有两颗长生丹，他跟袁天罡都吃了，那也就是说，现在已经没有了！

  “长生丹...”

  武媚娘看着李云霄离开的背影喃喃自语，脑海中都是那副血淋淋的面容。

  这一刻，她武媚娘突然不是很想要长生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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