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康明等人不得不承认，尽管他们对今天的讯问做了充分的准备，但明显还是低估了这位周翊周局长犀利的口才和杰出的应变能力。

  这样下去可不行！

  “这是组织的决定，不需要你个人认为！”段康明的语气越发变得严厉起来，是的，有时候组织的决定，就是这么的不讲道理。

  就拿周翊打人这件事儿，组织上可以一笔带过，象征性地来个警告，但也可以借题发挥，从重处分。

  “而且你所说的打人理由，没有人能够证明！”刘剑波也跟着说道。

  周翊笑了，再度扬了扬手里的材料，不慌不忙地说道：“这里面只有龚力副书记、孙毅副市长、左宏伟部长，还有康洁副主任四个人的证词，但当时还有财政局长万德安，建委主任刘怡，以及花店老板李若云在场，哦，李若云就算了，她是谢秉义的大嫂，那么另外两人的证词呢？”

  “既然都是证人，为何要漏掉两个？”

  “我不太懂纪委的办案流程，但是我们公安机关，收集证据向来讲究严谨周密，这一点，相信刘书记应该最清楚！”

  迎着年轻公安局长不加掩饰的讥讽目光，刘剑波只觉得自己的心口有些发疼，被怼的！

  “根据丁钢、邹群彪的供述，你当时指挥手下刑侦人员李林森与赵新，对其实行了刑讯逼供，并唆使其指证谢秉义为买凶杀人的幕后主使。对这一问题，你有什么可说的？”

  段康明决定不再对打人一事过多纠缠，他们今天组织讯问的意图，是要坐实周翊迫害谢秉义的‘罪行’，就算达不到目的，那也必须把水搅浑，让这件案子变成一团说不清看不明摸不透的糨糊！

  “我不太懂纪委的办案流程，但是我们公安机关，向来讲究重证据轻口供。这一点，相信刘书记应该最清楚。”

  周局长又将嘲讽的目光望向了清源市公安局纪检书记刘剑波。

  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

  而周翊是自己复读自己，几乎与刚才一模一样的表述，却对刘剑波、段康明等人造成了双倍的暴击伤害。

  “周翊，注意你说话的态度！”段康明脸色阴沉地警告道。

  “我的态度有问题吗？”周翊毫无惧地反问道。

  “不怕告诉你，现在清源市公安局刑事技术处已经涉案物证进行了重新鉴定，你猜猜是什么结果？周翊，我再提醒你一句，现在如实交代问题，还能争取宽大处理，千万不要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刘剑波声色俱厉地说道。

  周翊沉默了几秒钟，而这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仿佛让刘剑波与段康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周翊，你是一名党员，一名优秀的国家干部，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对抗组织是没有出路的。只要你如实交代问题，我和刘书记保证，会向组织建议对你从轻处理！”段康明换了一副比较温和的面孔，语重心长地劝说道。

  你们保证？

  我用得着你们保证吗？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周翊一双眼睛牢牢盯住了刘剑波，慨然叹道：“你们的胆子是真大啊！”

  刘剑波心里忽地一抽，下意识地浮现出一种不祥的感觉。

  以目前几乎是全市上下各方势力总动员的情况下，周翊就算有省委书记做靠山，也很难挽回被动挨打的局面。

  何况，省委书记也不能一手遮天，还要受到包括省长骆清华在内的其他省常委制约。

  所以，自己在担心什么？

  “你才好大的胆子！”詹克良抓住机会，愤而斥之，一血前天电话中被辱之耻。

  周翊根本懒得理会这个小丑，他望着段康明与刘海波淡淡说道：“我再重申一遍，说我打人，我承认。说我迫害谢秉义，那是无稽之谈。我想在座各位，甚至全阳城的人都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只有谢秉义迫害别人的份儿，而没有别人迫害谢秉义的可能！”

  “而且说到迫害，我还想问一句，我迫害谢秉义的动机是什么？”

  刘剑波怔了一下，随即强词夺理道：“那是因为你打了谢秉义之后，仍然觉得不解恨，于是指使手下寻机报复。”

  周翊被这个回答逗笑了，其实他可以理解，并不是对方脑残智商低，而是实在没有其他的理由可想。

  “我打了谢秉义，按照正常思维逻辑，难道不应该是谢秉义对我实施报复吗？”周翊笑着反问道。

  段康明与刘剑波被怼得面孔发热，无话可说。

  其实他们很想说，谢秉义确实派了大老黑、华子那群打手报复你了啊，结果被你给一窝端了啊。

  而且这件事情也确实可以做为周翊反向实施报复的理由，但问题的关键是，他们不能自爆啊！

  “在座各位领导不妨换个思路，比如说因为谢秉义辱骂了我，所以我打了谢秉义，谢秉义由此怀恨在心，因此重金雇佣丁钢、邹群彪谋杀我，结果被公安机关当场抓获，并根据这两人的指证和田百顺提供的证据，依法将谢秉义刑事拘留。”

  “谢秉义及其家属为了逃脱罪责，发动了庞大的关系网，而一些腐化分子则甘当保护伞，胆大妄为，颠倒黑白，无视党纪国法，公然对公安机关办案人员实施迫害，以期达成他们不可告人的肮脏目的。”

  伴随着公安局长铿锵有力的声音，段康明和刘剑波等人感到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也许是心里有鬼，也许是被对方的气势所慑，他们当中竟然没有一人敢于打断周翊的话。

  “怎么样？各位是不是觉得我的这个思路比较合理？”周局长环视全场，傲然问道。

  啪！

  段康明再也忍不住，伸手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怒喝道：“周翊，你是打算顽抗到底，拒不交代是吧？”

  周翊轻蔑地看了对方一眼，冷笑道：“道理讲不过，开始扣帽子了是吧？其实我很好奇一件事，今天讯问形成的视频记录，如果有关部门想要调取的话，你们到底敢不敢拿出来！”

  听到‘有关部门’四个字，段康明与刘剑波面色不禁又是一变。

  他们很清楚，这个‘有关部门’指的是哪个部门，就算不清楚，问问会场上被带走的巴焱就知道了。

  在另一个房间里，通过监控设备实时观看讯问过程的秋玲与龚力等人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

  真不愧是周怼怼啊！

  段康明和刘剑波、马骏那都是有着丰富纪检工作经验的老手，尤其段康明，在他手里栽跟头的科级干部绝不在少数。

  结果呢，有一个算一个，都被周怼怼怼得头都抬不来。

  就这情形，哪里是他们讯问周翊，分明是周翊给他们上政治课啊！

  叮铃铃……

  市委书记秋玲的手机响了起来。

  秋玲接起电话，几秒钟之后，她的面色不禁变得有些古怪。

  “好的，市长，我明白了。”

  放下手机，秋玲沉吟了片刻，然后开口道：“双规吧！”

  ……

  省委书记办公室。

  简万言拿起电话，沉声命令道：“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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