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寒凉似水，漫天星斗绚丽。

黑漆漆的山岭之间，莫家山城灯火点点，多数店铺早已关门，牌坊前大红灯笼随风摇摆，唯有几家客栈酒肆仍喧嚣不断。

莫家大宅后院。。。

庭台走廊间侍女穿梭往来，

飞檐斗拱下灯笼照亮四方。

王玄一袭白衣踱步而行，打量四周忍不住赞叹道：“上次来时还未见如此精巧，莫家工匠却是不凡。”

“都是些小道。”

莫怀闲微笑摇头道：“莫家终究底蕴尚浅，那些千年世家山城风水大阵环绕，处处别有洞天，可比人家差远了。”

王玄哑然失笑，“房子而已，住的舒服就行。”

二人说话间已来到正堂。

莫夫人一身常服已走出房门，见面便是宽和微笑，“王大人军务繁忙，今日可算是得空相见。”

“王某失礼，还望前辈见谅。”

王玄连忙抱拳拱手，随后奉上一方玉盒。

“王某于坎元山脉寻得一株朱颜果，还望前辈不要嫌弃。”

“朱颜果？”

莫夫人眼睛微亮，满意笑道：“王大人有心了，快请进。”

朱颜果也算是一种灵果，地窍凝结处若有百年桃花树，满树桃果中偶可见到一只，最擅驻颜，炼丹无用，却是女修最爱之物。

这东西是从摩云鹰妖秘藏中找到，正好当做上门礼品。

进入房门后，自有侍女奉上热水净手，浸泡灵茶飘香。

莫怀闲做陪，三人一阵闲谈。

彼此底细皆以知晓，却也有话可聊。

王玄讲了些坎元山脉奇景。

莫夫人则笑谈神都各种趣事。

锦绣阁和宫中皇族女眷关系匪浅，莫夫人作为供奉自然见多识广，一些奇闻聊得绘声绘色。

话到一半，王玄终于提起正事：

“在下有一事想请前辈帮忙。”

说着，将事先临摹好的《金羽箭》图谱和一柄翎羽飞剑拿出，“这是坎元山脉偶然所得，本欲将其炼成军脉法器，但这翎羽已被妖王炼为飞剑，军中大匠都无可奈何，只好请前辈看看。”

“哦？”

莫夫人也不废话，拿过图谱看了几眼便一声感叹，“龙虎大元帅赫连成的金羽箭，传闻箭出神鬼惊，果然不同凡响，王大人却是好机缘。有图谱倒也不难。”

说罢又拿起翎羽飞剑，指尖掠过锋利侧羽，眉头微皱，“嗯？这东西有古怪…”

说着，指尖闪烁道道金针似的炁芒，沿着翎羽中心一抹。

呼~

阴风顿起，一名两眼阴婺女子虚影飘出，但刚刚伸出利爪便烟消云散…

王玄与莫怀闲刚要动手，莫夫人便摆手道：“莫要惊慌，正主已死，只是一缕化形老妖残念。”

“化形妖物？”

王玄若有所思道：“那摩云鹰妖来自山中禁地，后被三仙庙妖魔所俘，翎羽听说是其母亲所留护身之物…”

听完王玄的话，莫夫人微微摇头叹道：“都说妖性残忍，想不到亦有舔犊之情，纵有绝世神通，却也护不得自家孩儿。”

不知想到什么，莫夫人眼中神情黯然。

莫怀闲连忙打岔，笑道：“叔母，时候不早了，不如咱们先去用膳？”

“好好。”

莫夫人打起精神，挥手道：“来人，上菜。”

正堂内亦有圆桌，三人落座后，当即有侍女奉上茶水，很快便有一盘盘佳肴端上餐桌，香气满屋。

更有趣的是，侍女还一一介绍。

“大人，这盘叫《秋月夜》，乃是取稻米流脂粟米白，以香草熬成凝糕，寓意秋收满月稻花香…”

“这盘叫《鸾凤仙》，乃是七彩鸷鸟先炸后蒸，前后不过半柱香，火候需恰到好处，方可展翅腾云如仙…”

“这盘叫《鹿食萍》，鹿肉柴细，若以青萍为引，秘法煨烤，便可细嫩兼有清香淡雅…”

待侍女介绍完，莫夫人笑道：“王大人，都是些家常小菜，莫要客气。”

王玄目瞪口呆，随即苦笑道：“王某粗人一个，平生吃得最好便是萧家鹤舞楼夜宴，本以为已是味之巅峰，但与您这家常小菜比起来，却还差了一筹。”

“哈哈哈…”

莫夫人笑声中满是骄傲，“这都是小女所做，非是老身吹牛，即便须弥宗神都素斋大师傅，也不敢说手艺超过小女。”

王玄赞道：“前辈却是有福之人。”

莫夫人得意道：“厨艺算什么，我家…”

“来来来，王大人，我敬你一杯。”

莫怀闲连忙打岔，端起酒杯笑道：“永安府军建立，不足一年便打下偌大基业，如今坎元山大捷一举站稳脚跟，大人的手段，在下佩服。”

王玄摇头道：“若无莫家帮衬，王某早已流落江湖，说不定还小命不保，你我相识于微末，无需说这些客套话。”

说罢，几人举杯相庆。

美酒佳肴，夜色凉风，闲谈间桌上酒菜已一扫而光。

莫夫人似乎心情不错，“老身不胜酒力，先去休息，怀闲，你领着王大人四处转转，看看这园林夜景。”

“是，叔母。”

莫夫人离开后，王玄幽幽一叹放下酒杯。

“莫兄，我与莫家无需这样。”

他又不是傻子，哪还看不出这顿酒宴别有用意。

“王兄见谅。”

莫怀闲苦笑道：“这是在下叔母临时定下，我可不敢忤逆，走走走，叔母让我陪你看夜色，总得去一趟吧…”

说罢，拉着王玄便往后院花园而去。

王玄有些无奈。

什么看夜色，分明是看美色。

两世为人，对于情爱一事早已看淡。

所谓一见钟情大多见色起意，总有生死相恋，亦敌不过光阴流转，纠纠缠缠，麻烦不断，浪费大好时光。

二人边走边聊，莫怀闲感叹道：“王兄，我这小妹名叫莫卿柔，天资聪慧十倍于我，厨艺女红、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若非无法修炼，当为家主人选。”

王玄眉头一皱，“无法修炼？”

莫怀闲点头道：“没错，叔父叔母相识于江湖，恩怨纠缠年长后才结为夫妇，仅怀有卿柔一女，可惜自打生下来便无法感知天地灵炁。”

“原来如此，倒是可惜了…”

王玄微微摇头。

他心中已打定主意，这件事不能答应。

倒不是矫情对联姻有抗拒，只是他志在长生，将来若有成就，闭关一次便是十年光景，出来后红颜白发，说不定还要亲手埋葬。

终究有些不舒服。

闲聊间，二人已来到后院。

只见花园小桥之上，秋月之下，一名白衣丽人正坐在桥栏上看着池中月影，姿容绝世，眼神古井不波。

王玄顿时眼睛微眯。

说实话，他也听莫怀闲谈过自己妹子，和陈羡鱼共列神都七玉，自然是容貌不凡。

再看莫怀闲，已消失不知去了何处。

王玄无语摇头，走到小桥之上。

莫卿柔也抬起头来，眼神平静得惊人。

二人相顾无言。

半晌，二人同时开口：

“为难莫姑娘了。”

“辛苦王大人了。”

随后，又再次无语，同时看了看天上月亮，一声叹息。

远处阁楼之上，莫怀闲和莫夫人也是无语。

莫夫人皱眉道：“这王大人看似精明，怎么连个女孩子都不会哄？比你那族叔差远了。

莫怀闲苦笑道：“王大人一心修炼，忙碌军务，确实不擅此道，叔母，叔父已说过，无需联姻…”

“他懂个屁！”

莫夫人一声冷哼，“在神都之时，我挡住了那些个轻浮浪子，皆因见多了世家大族内宅私斗，柔儿无法修炼，若嫁过去，三两年怕是就会横死。”

“女子哪有不嫁人的道理，难不成一辈子当老姑娘？况且柔儿这容貌也是祸根，需得寻一个护得住的人，老身思来想去，这王校尉却是最合适。”

莫怀闲一时哑口无言。

花园小桥上，二人依旧沉默。

王玄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莫怀闲说得没错，眼前女子聪慧过人，恐怕心中洞若观火。

想到这儿，他微微摇头准备告辞。

就在这时，脑海中《烛龙眼》突然推演完成。

王玄眼中蓝芒一闪，本欲迅速遮掩，却眉头微皱，死死盯着莫卿柔。

这女子魂魄之中，也有和丑佛儿一般的黑色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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