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温泉
第一百零四章
夜深了, 两位主子都没有用晚膳,房嬷嬷便煮了两大碗饺子送过来。
常念知晓自己吃不了这么多,分了一小半到江恕碗里,她才蘸着微辣口味的料汁吃。可随着俯身的动作, 背后的长发也自然垂落下来, 有点碍事, 她皱眉拨弄了一下,再俯身,还是掉。
“欸, 好烦呀。”常念抬眸看看江恕, 眸中一点点委屈晕染开来, 声音软软的唤:“夫君。”
“啧。”真是个娇气包, “等着。”
说罢, 江恕认命地去梳妆台寻了个长簪过来, 他站在常念身后, 顿了一顿, 才小心握起那乌黑柔顺的发, 思忖着,怎么盘起来。
常念等了一下,不见有动作, 便回眸,神色无辜地眨眨眼:“你不会嘛?”
江恕抿唇不语,动作生疏地将长发绕上簪子,半响, 柔顺如绸缎的发丝又从手心掉落,握不住,盘不起。
宁远侯的脸色有点不太好。
常念轻轻叹了口气, 从他手里拿过簪子,很快就把长发简单盘了起来,无奈道:“我以为你只是不会说喜怒哀乐,没曾想,不会也不说的呀?难怪世人都道宁远侯少言寡语、极难相处。”
江恕脸一沉:“胡说八道。”
他倏的将发间那簪子拔了下来,再一次将长发盘绕,认真严肃的模样,不知晓的,还以为是在办什么顶顶要紧的军务大事。
常念乐得笑了起来,瓷白的小脸渐渐晕上两抹酡红,最后,倒真叫他盘好了。
常念像模像样地夸赞道:“侯爷真聪明,一看就会。”
江恕觑她一眼,神色淡淡,好似理所当然。哪料常念笑盈盈的,话锋一转:“不过有话还是说出来好一点哦,总憋在心里,很容易老的,你看你,今年都二十六了。”
江恕直接黑了一张脸,声音沉沉地道:“阿念!”
“嗯嗯。”常念眉眼如画,唇角一点笑意更是温柔,她拉他坐下来,“快吃饺子,有虾仁馅的,猪肉玉米馅的,好香。”
江恕顿时什么闷气都没有了。
怎么就这么招人疼?
真是拿她没办法。
-
赵太医在宇文府留了一夜,宇文先生醒了,旁的地方倒是无碍,只摔伤了腿脚,好好养着,几月便可痊愈。
赵太医也看到了叙清的腿,思量片刻,回侯府之前,特叫了叙清在府外说话。
叙清担忧问道:“是先生的身子还有何不妥吗?”
“不不。”赵太医笑着摆摆手,“微臣是有话要和叙大人说。”
叙清诧异挑了眉,他清隽的面庞露出一个礼貌的笑:“但说无妨。”
赵太医先看了看他轮椅下空荡的双腿,从药箱里翻找出一本医书,翻开给他看。翻开那页,是人体四肢拆解图,还有各种设想的草图。
“叙大人,还请您莫要见怪,微臣从医多年,医者仁心,并无恶意,您的腿……微臣早年也研究过假肢,只是涉猎不深,太医院同僚古太医却是精通于此,京城有几位战场落伤的将军,都是古太医一手调养治愈,您正值大好年华,前途似锦,若愿意试试,臣立时便可写信,请古太医前来西北。”
叙清默了片刻,扯唇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他掀开厚实的毛毯,及长袍下,温声如玉:“多谢赵太医好意,此法,军医也提起过,只是这腿,膝盖以下便截了,数年不曾站立行走,恐怕希望渺茫。”
赵太医将医书收起来,琢磨半响,道:“无妨,您且等等微臣的信,老古那家伙,说不准有法子呢?”
“多谢。”叙清微微颔首,目送赵太医回了侯府,他停在原地,目露沉思。
又下雪了。
明珠撑了一把伞走到叙清身旁,飘飘扬扬的雪花都落在了伞面上。明珠把手腕上的薄毯盖在他腿上,温声问:“你和赵太医说什么了?这么久也不回去。”
叙清笑笑:“不过是交代些先生近日需要忌口的,回吧。”
“嗯。”
她们缓缓走在铺了一层洁白雪花的青石板小道,轮椅滚动留下的痕迹与脚印,很快被新雪覆盖。
雪下得最大的时候,东月和天漓两国的使臣进入西北地界。将近夜幕,茫茫大雪,前路难行。
江恕留使臣暂歇两日,府邸仍旧按照之前的安排,安置好天漓国胡赞卜,再至昌定街安置东月国呼延一行人。
呼延川裹着雪白的狐裘,人好似消瘦了一圈,眼窝深陷,憔悴乌青的脸色用脂粉也掩盖不住。
这是纵欲过度的模样。
水儿还跟着他身边,成了为数不多的能跟在东月三皇子身侧超过两月的女人。
江恕淡漠地扫一眼,目光停留在水云身上,一瞬即过。
“瞧什么?”呼延川还记着年前在侯府被砸破脑袋那茬呢,说话的语气很坏,“是不是你又跟老皇帝上奏什么,才叫我们娶了个郡主回去?”
呼延山急忙过来拽住呼延川,赔笑道:“小侄多有得罪,还望侯爷莫要见谅。”
江恕不甚在意:“无妨。”
呼延川搂着水儿进府去了,其余人陆续进去。府外只还剩下此行负责护送的礼部张大人及几个手下。
等昌定街府邸的大门关上,张大人才走过来,对宁远侯道:“这东月三皇子当真好生无理,在京城行事张扬,还不算太过分,谁知沿途一路更是惹是生非,想必年前那会子,费了侯爷不少心思招待吧?”
江恕淡淡笑了笑:“过两日送走便是了。”
“也是。”张大人摇摇头,冷风裹挟雪粒吹来,顿时打了个哆嗦。
张大人身后随行有十余个侍卫。眼下天全然黑了,人精疲力尽,马也疲乏饥饿。
江恕示意十骞带人去安置,目光不经意扫过侍卫队末尾一身量修长瘦削的男人时,下意识顿了顿。
“等等。”江恕忽然出声。
张大人不明所以:“侯爷还有何吩咐?”
江恕上前几步,瞧见一张黝黑粗糙的脸庞,饱经风霜,平庸憨厚。江恕只是交代了几句夜间莫要饮酒。他停留在那男人身上的目光,也慢慢变得淡漠。
方才从身后一看,只觉那身量像极了舒衡。
舒衡,真是根潜藏于心底的刺,哪怕多时不曾提起,也拔不掉。
谁叫他,占了阿念那么多年?
年少的情意,总是单纯真挚。
江恕快马回了侯府。
常念温泉里泡着,见他风尘仆仆赶回来,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然江恕只是平静看着她,伸手试探了试水温,问:“凉吗?”
常念摇头,抬手摸了摸江恕皱得紧紧的眉头,温热的水珠顺着她雪白如玉的手腕往下滑,滴落莹白精致的锁骨。
江恕的眸光,几乎是瞬的黯了。
温泉池四四方方的,边上置了一方晾衣架,热气缭绕,两张近在咫尺的脸庞变得迷蒙。
倏的,“扑通”一声,水花四处溅起,平静的水波,也乱了。
“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太医说不能沾水的!”常念急急说着,要推江恕上去。
江恕一点儿也不在意,只是拥着她,手臂的力道慢慢收紧,低头吻住她的唇,将未说完的话悉数吞入腹中。
水波剧烈晃动起来,打湿衣架上单薄的寝衣,漂浮在池面的花瓣也随着滚动荡漾的水流拍拂到身上,时轻时重的,捣碎了花汁,融在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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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雪停,使臣队伍离开西北。
水云换下袒露妖娆的裙,也洗去了脸上浓艳的妆,不动声色离开队伍,回城西八尺巷之前,她一身素衣裙,来了趟侯府。
本不是张扬耀目的存在,偏躲不过房嬷嬷那双锐利精明的眼睛,尤为还是从书房出来的,嬷嬷深宫几十载,无数种念头都冒出来了。
这件事,房嬷嬷自然要和她的小殿下透露,此行来之前,娘娘也是千叮咛万嘱咐,除了要照看好身子,另一个要紧的,是万万不要真心错付。
常念听完,拧眉思索了下。她相信江恕不是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可也不会怀疑房嬷嬷故意嚼舌根生事,这便有些犯难了。
好端端的,忽然有个女人去了书房,而且来去悄无声息,越想越不对呀。
当夜用晚膳时,常念有些心不在焉。
菜肴丰盛,桌上还有盘饺子,两小碟的醋和料汁。
常念看着,忽然心生一计。她把装有陈醋的小碟子往对面推过去一点,推到江恕面前,皱眉道:“我不吃醋的,酸酸的,真讨厌。”
江恕瞧着面前的醋,也微微皱起眉:“难不成我就吃?”
常念稀奇地“噫”了声,这个糙汉能不能听懂她的潜台词啊?她觉得不能,便声音大了些地道:“你不吃谁吃呀?反正我不吃。”
谁知江恕当下就叫来布膳的仆妇,冷声吩咐:“日后陈醋一类不得摆上来。”
那仆妇急忙应是,这就撤下去了。
常念愣住了,这走向,跟她料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难道不该是他沉思片刻,想起什么来?然后对她解释些什么?就像是当初误会明珠一样。
眼下这境况,她属实是不会了。
江恕深深皱眉,按说,这一大桌,都是按夫人的喜好口味做的。他问道:“还有什么不爱吃的?通通撤下。”
常念郁闷地托着下巴,摇头。
江恕倏的想起什么来,夫人这是闹脾气了,却难得欲言又止。
见状,常念眼睛亮了起来,极为体贴懂事又乖巧地道:“夫君,有什么话你只管放心说罢,我又不是那等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人。”
换言之,她端庄大方明事理,只要话说清楚了,小节都可不计。
江恕漆眸深邃,疼爱地摸摸她的脑袋,低声道:“昨夜是我不好,还疼吗?”
常念:“……??”
昨夜,岂不是在温泉池…中?
可,可她才不是想听这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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