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国四十一年同一天，去年的今天。

  那天夜晚，芫沐坐在草屋门前，仰望满天纷繁星辰。

  只跟全爹好好地过完这日子，那是芫沐当时心中最简单的想法。

  可是噩耗突然传来，“芫沐姑娘……快去看看全爷吧，他只剩一口气了……”

  芫沐就见到了浑身血淋淋的全爹，“芫芫……好好地活下去……”

  她最爱最爱的全爹就那样离开了。没有留下别的话，只是说让芫沐好好地活着。

  秋风刮起，漫山木叶翩飞。

  木国三十三年夏天，兴城的尼姑庵里，那是芫沐第一次见到全爹。

  当时全爹不过二十有余，不像后来那般黝黑，长得还算是魁梧之中带着点英俊，身穿灰衣。

  不过，他的脸上却布满愁容，正虔心地跪在尼姑庵供奉的神像面前。

  过了很久很久，大堂外面，小芫沐正绕着庵里的四大水缸来回跑，踩着石头，将金鱼抓到那个水缸，将红鱼抓到另外的水缸……只为长得相似的鱼儿能一块游。

  “哎哟！我的芫姑奶奶……快别抓了，庵里头的鱼都要被你给弄死了！”

  尼姑庵的一个小尼姑看见小芫沐这荒唐的举动，赶忙上前阻止。

  “不，不要……我要……我要帮鱼儿找家人……不能让它们分开……鱼儿会难过的……”

  小芫沐被小尼姑拦着，手脚开始挣扎，一字一字地说清楚。

  小尼姑拉着，小芫沐却要赖在那儿，就算力气抵不过，也是哭哭啼啼的。

  小芫沐倔强起来，大人也是没有办法的……

  两人一直僵持着，声音打扰到了大堂里正在跪拜的全爹。

  全爹出来察看，便望见小芫沐泪汪汪的眼睛。

  “叔……帮帮我……我想给鱼儿找个家……”

  小芫沐嘟起小嘴，蹙起小眉，脸上满是委屈。

  全爹望见此情此景，仿佛心都要化了。

  若是我的小沐姬能健健康康地长大，现在也该这么大了吧。

  全爹心中感慨，心里顿时软了下来，原先的愁容也得以一时舒展。

  “这位小师父就饶过这位孩子吧，孩子的初心还是好的。”

  全爹对小尼姑行了一礼，轻声劝道。

  小尼姑只是叹了一气，低头望向手边的小芫沐。

  “小姑娘，我帮你给水缸里的鱼儿找到家人好不好？”

  全爹走到小芫沐面前蹲下，亲切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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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爹走到小芫沐面前蹲下，亲切说道。

  “好！”小芫沐顿时有了笑意，拍拍小手。

  接着，全爹就向小尼姑要了小水瓢，帮着小芫沐给鱼儿搬家。

  “小姑娘，这条黑色的鱼要去哪呀？”全爹轻声问着。

  “那边。”小芫沐指了后边的水缸。

  在全爹帮小芫沐给鱼搬家完后，全爹祭拜完也走了。

  不过是他乡之客，萍水相逢而已。

  事后，芫沐十分高兴地向居奶奶讲述着这件事，“奶奶，那个叔叔真是个大好人！”

  居奶奶慈眉善目，手中抄着佛经，“芫芫要记得那位叔叔。世间因果循环，今天他帮了你，以后你就要帮他……”

  “嗯！我一定会记得的！”小芫沐信誓旦旦说着，还用手蘸了墨在纸上画起全爹的模样来，“画起来，就不会忘了！”

  居奶奶笑着看她，又继续抄着佛经。

  只是，芫沐在尼姑庵的好景不长，居奶奶没多久就仙逝了。

  那时的小芫沐还不懂仙逝的意义，只当居奶奶佛道修满，被天上的佛祖给招了去，在天上做了无忧无虑的逍遥神仙。

  居奶奶逝去不久，全爹就再一次来到了兴城尼姑庵。而这一次，全爹向庵里的住持乞求了要领养芫沐，并要将她带回自己的张家庄。

  在尼姑庵的大堂里，香烟升腾，众人面目宁静，小芫沐呆呆站在住持的面前。

  “芫芫，你愿意认他为自己的爹爹吗？”住持盘坐在大堂中央的垫上，也就是佛像的前面。

  小芫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了住持一眼，又看了全爹两眼，对住持说道，“住持奶奶，芫芫愿意！”

  从那以后，芫沐就全心全意地将张全认作了自己的亲生爹爹。

  她曾在心中暗自向天上的居奶奶发誓，要像居奶奶陪她一样，陪全爹爹开开心心地度过一生……

  只是，就在那一个夜晚，繁星满天的夜晚，芫沐见过全爹的最后一面，小心翼翼地替他蒙上头，让村长等人抬着担架将全爹送走。

  自己久久坐在悬崖底下，她没了寄托，没了希望，正抱着双膝坐在石地上沉思。

  无声的夜色之中，耳边突然听到窸窣的脚步声，芫沐顿时回了神。

  “喜小爷，找到了吗？”一个男人问着。

  张喜出现在了芫沐的视线里，只见他低头四处看着，“让我再好好找找。”

  “喜小爷，这东西应该不会暴露你推全爷下山的事吧。”男人有些不屑。

  推全爹下山！

  芫沐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观察着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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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芫沐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观察着两人。

  “小点声！这东西虽小，但是若是让别人发现了，全爷的死就与我脱不开关系了！”

  张喜小声说着，手中提着微弱的烛火慢慢寻找着。

  只见在烛光的映照下，细细碎碎的岩石之中有东西发出耀眼的光。

  张喜赶忙弯腰去捡，将那东西放在袖上蹭了蹭，“就是这个！幸亏找到了！”

  “既然找到了，喜小爷，我们快走吧。”

  张喜和那男人又匆匆地离开了青山的悬崖底下，只留下黑暗之中的芫沐。

  ……

  喜小爷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青衣女子，眼圈发红，眼神锐利，手上架在他脖子的刀微微抽搐。

  黑暗席卷他们二人的周围，雨水倾泻。

  “喜小爷！准备受死吧！”

  芫沐大声说着，正挥起匕首要向张喜的胸膛刺去。

  “芫沐！我不是故意的！你放过我吧！”

  张喜见对方势头很猛，自己的性命危在旦夕，急忙开口道。

  “轰隆——轰隆——”雷雨交加，雨下得越大，芫沐的脸上洒满雨水，眼神却不会因为雨势变大而少去一分凶狠，匕首止在了空中。

  芫沐脸上抹过一丝笑，“杀人偿命！”

  匕首的刀锋就那么干净利落地深入张喜的胸膛。

  张喜瞪大了双眼瞪着插入胸膛的匕首，没想到这芫花女真的下了毒手！

  芫沐心中的仇恨随匕首的刺入而有了裂痕，后又随匕首的拔出，鲜血喷溅而彻底消散。

  张喜在雨水冲刷之中，倒下，失去知觉。

  芫沐仰头看着电闪雷鸣的雨水，闭眼，微笑。

  全爹你安息地去吧……你失去的一切我都会替你夺回来！

  芫沐突然心中一紧，半跪在地上，喘着气。

  “喜哥！喜哥！”

  渐渐听见侯小姐靠近的声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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