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第一百五十章
萧洛兰坐在周宗主的身侧,左手被握的有点疼,她怀疑周宗主是不是听到她与廉世清的全部对话了。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整个登云楼静悄的,外面不远处站着全副武装,披甲执锐的将士们。
屋内气氛冷凛,廉大人压抑在喉间的咳嗽音偶尔响起。
“是下官莽撞,言语不当,还请将军责罚。”廉世清整理好衣物,艰难起身行了个礼,打破了室内的死寂。
萧洛兰见他疼得脸色煞白,想到这人的无妄之灾是自己引起的,抿了抿唇,被茶水浸湿的袖口贴在手背处,冷冷的,周宗主一来,似乎屋内温度也下降了。
廉世清腰弯的更低了些,只觉如芒在背,他咬牙不再出声,只望着将军夫人绣着花纹的裙裾。
萧洛兰见周宗主眯眼盯着廉大人,眸光越发阴沉,面色也冷的吓人,心瞬间紧了起来,她轻声开口道“廉大人,你先下去吧。”
廉世清听到将军夫人的话,过了一会慢慢退了下去,离开时,他带好房门,挺直了身体,走出登云楼时,就见整条街道已经被全部肃清。
他摸了摸闷痛的肺腑处,还好,并没有骨折,自己也未吐血,廉世清想起节度使在军中流传颇广的异于常人的力气,狐狸似的眼睛闪过沉思,这是给他留的情面吗毕竟他现在是夫人那边的人。
寒风吹面,廉世清忽的露出一个笑容,而后从容离去。
登云楼内。
萧洛兰想拿出自己被握紧的手,试了几次并没有成功。
"廉世清告诉夫人的封号了。" 周绪大掌稍微松了松,让夫人的手不要挣扎的太过厉害,纵是如此,夫人的手背还是蹭红了一片,周绪盯着那一片红痕,用拇指指腹慢慢摩挲着,却始终不让夫人的手离开自己的掌控。
见周宗主说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萧洛兰想了想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周绪摩挲着的动作未停,日光剪影,他沉静的面容有种冰冷的味道,盔甲反射着寒光。
萧洛兰反手主动握住周宗主的手,声音轻柔∶ “我知道,你是为了那个封号不愉,但是我并不在意那个封号,它…”
周绪看向夫人,眼珠子乌黑,像是深潭,第一次打断夫人的话∶ “我在意。”
萧洛兰银牙轻咬唇,不知该怎么开解,她一直不说就是想淡化这件事,其实她真的无所谓的,不过是个称呼罢了,平常这个封号还用不着,在家里,府里的人都是以夫人,娘子称呼她,在外面,就是兰娘,将军夫人,若是有人唤她花容夫人,她又不会少块肉,根本伤害不了她。
可她不在意,这个封号却好像变成了一根刺扎在了身边人的心上。
周绪看着夫人,只有看见她,他身上的冷意才淡了些,对上夫人略焦急的眼睛,周绪知道她不在意的。
可他怎么能无动于衷。
他身上这具半新不旧的盔甲已经跟了他许多年了,腰间的长剑却是新的,没用过几次,毕竟剑是君子之器,他也要有一把在外做做样子不是。
可他周绪本质上就是一个还没洗干净泥巴的提刀子武人,装什么君子!做什么大度模样别人都如此欺辱他的夫人了,他还要想这想那的,让那些看夫人笑话的宦官好活让那些世家私下耻笑他的夫人
是,他现在是改不了那个封号。
周绪嘴角冷笑,可他却能让人再也说不出话来。
周绪摸了摸夫人的脸“我去趟浔江郡,过几天就回来。”
萧洛兰拉住他,不让他起身,蹙眉微皱道∶“不过就是一个封号,周郎,就算了吧。”
她也许是真的不懂古代人,不过就是一个封号,真的用不着这样,而且彭晖是皇帝的心腹,万一他还有什么恶毒的后手怎么办,萧洛兰现在对那素未谋面的皇帝产生了深深的戒备。
周绪定定看着夫人“不能就这么算了。”
萧洛兰有点急,这人怎么就不听劝呢,她终是说出来心底的顾虑∶“你去浔江,去陆府,你让慎之怎么办”
陆家是慎之的外家,周宗主这一去,明显不是去做客的,而且还有彭晖在那…
"你多为慎之想想,慎之从小就无母,陆家的舅父舅母们一直很照顾他,万一你和陆家起恶了,慎之他心里肯定不好受。”萧洛兰说出自己的想法“而且,封号一事是圣上下决定的,你心中有气也应该对准主事人,不要凭白拿孩子撒气,这样不好。”
萧洛兰看着周宗主,发现他脸色仍然没有一丝缓和,心里不由挫败。
“浔江距离阆歌说近不近,说远不远,顺流而下,最多七日即到。”周绪垂着眼“现在距离彭晖入陆府已经过了十日有余,夫人不妨猜猜,陆家为何始终没来人告知封号一事反而当个缩头乌龟般龟缩不动,一点表态也无,就连封锁消息也是我派人去做的。”
萧洛兰一怔。
"因为陆家觉得这事对他们有利益,夫人封号不好又何妨"周绪讲出事实"反正慎之不是夫人的亲生孩子。”
“只要对慎之有利,我看陆家的人对圣上的封号很乐见其成,一直袖手旁观中。”
萧洛兰觉得周宗主在这件事上偏激过头了,她拧眉道∶“这也是人之常情,你别把人想太坏了。”
“是夫人你把人想的太好了。”周绪望着夫人∶“夫人为陆家想,为慎之想,为何无人为夫人想想。”
萧洛兰不赞同道“陆家是陆家,慎之是慎之,你不能把他们看作一体,这样对慎之也太不公平了,而且做人做事我自己问心无愧就是,本就不是要从他们那里得到什么。”
“再说,你又想让慎之怎么做呢,他夹在中间也难,你就别再为难他了。”萧洛兰握住周宗主的手,道∶“虽然我没有见过慎之母亲,但我想天下大多数的父母都是爱自己子女的,她去的早,慎之早年无母亲庇佑。”
“孩子想母亲好是天经地义的事,你别过于苛责他。”
“燕国夫人这个封号,慎之觉得自己母亲合适也无可厚非,我也没有意见,给晴雪说清楚以后,相信晴雪也会理解的,一家人在一起和睦相处就好,特别是我们做长辈的,多多包容一些。”
萧洛兰从未说过这么长的一段话,对这起了芥蒂的父子两简直像在操心一对大龄熊孩子,尤其是周宗主,固执起来十分难搞,萧洛兰都没信心可以说服他。
周绪手搭在剑上,仍是没有松开,他直直看向门外∶“你过来做甚”
萧洛兰随周宗主的目光看去,发现慎之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
“儿听说父亲要去浔江。”周慎之抱拳垂首,声音有点沙哑∶“便过来看看。”
“是要去一趟,你可要和我一起去。”周绪平静问道。
此话一出,萧洛兰就知道自己刚刚讲的话是无用功,她松开周宗主的手,旋即又被人紧握在掌心中,她到底要怎么说,周宗主才能明白,只是一个封号,她根本不在意的。
周慎之抬起头,双眼微红∶“敢问父亲去浔江何事”
“昨日我让你去,你不去。”周绪眼皮一掀“如今我要去了,你要阻拦”
周慎之挣扎道∶“孩儿不敢,父亲,舅舅他们这次是有错,您把此事交给我,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放心,你母亲的封号我不会动的。”周绪扶剑起身,擦肩而过。
周慎之浑身僵硬在原地,他猛地转身怒道∶“只是一个体面的称号而已,父亲就不能对陆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周绪眼神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萧洛兰不懂这两父子怎么吵起来了,虽然是慎之单方面的吵,她走过去,想调解一下,又担心慎之对她有介怀。
”让母亲见笑了。”周慎之笑容勉强,他知道陆府是靠父亲的关系才水涨船高的,借的是他父亲的势,而舅舅母他们这次做的事的确有些过了,让彭晖大肆宣诏了不说,还让他住在陆家,周慎之猜测是舅家想让给母亲的封号广为人知,毕竟他的亲生母亲是父亲的原配。
可舅家这样做将他的继母置于何地尤其是圣上给继母的封号明显的低人一等,世人最喜看笑话,周慎之明白父亲生气的原因,可是,陆家是他母亲的娘家,他小时候在陆家生活过不少时间,舅舅舅母待他若亲生。
他可以和陆家生分,但却做不到分割。
昨日父亲让他去浔江,他猜测父亲是想让他和陆府做个了断,所以他才拒绝了,如今他如果前脚拒绝,后脚就跟去,周慎之担心父亲会愈不喜陆家,只能压下心中所想。
“没有。”萧洛兰摇摇头,哪有什么见笑的,她反倒为周宗主这唯我独尊,不容他人忤逆的性子感到头疼。
五天后。
萧洛兰正在给宫绦收尾,却心思重重。
听到敲门声,她放下手里的宫绦,将其收进盒子里∶“廉大人,请进。”
廉世清行了个礼,直接进入正题“拜见将军夫人,将军已经从浔江启程回来了。”
一天也没多呆那看起来应该没做什么事,萧洛兰听到这,心下松了口气,还是不放心问道∶“将军没去陆府吧。”只要不去陆府,应该不会发生什么冲突。
“没有。”廉世清道“将军到了浔江割了舌头就离开了。”
萧洛兰怀疑自己听错了,眼眸惊大∶“割了舌头就走谁的舌头”
“回禀将军夫人的话。”廉世清弯腰道“是彭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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