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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


天天在被窝里翻滚,难道就要枯萎吗?既这么说,青楼里的姑娘们岂不是最有资格讲爱情的人?而相爱的,两地分居的夫妻,倒索性离婚好了。」



白雪岚很有风度地听他说完这番话,一个字也没有反驳,淡淡说,「你叫停是对的,这个问题,像你我这样对坐口辩,若能讨论出个结果,那才叫奇怪了。」



看着宣怀风,施施然挑眉而笑。



英俊的脸庞,既有着微妙的魅力,又似乎邪气危险得很。



宣怀风被他宛如注入了魔力的黑眸盯着,手腕微微一颤,刚夹了的一片酱黄瓜便从筷尖滑了下来。



白雪岚筷子也恰好伸到碟边,在下面稳稳接了,发出低沉的笑声,「沾香斋师傅最得意的手艺,可别浪费了。」



手臂横过桌子上空,夹着那片香脆脆的瓜片,轻轻在宣怀风淡红色的双唇上一触,柔声道,「张嘴。」



宣怀风精致的脸刷地白了一白,下一秒,又刷地一下,全转了不知所措地潮红。



他把筷子一放,站起来就往后退了两步,举起手,猛地擦上面残留的淡咸味。



好像那酱黄瓜上面沾了无药可解的毒液一般。



宣怀风擦了两三下,大概觉得自己的动作太示弱,恨恨把手放下,站直着低头去看白雪岚。



白雪岚也正抬着头,盯着他看,大模大样的,一点心虚的意思也没有。



宣怀风觉得那种目光,就像一只狮子看着一只自己利爪下的羚羊,很笃定,很从容,只是因为它吃定这只羚羊了,故此,笃定从容之中,又有一种君王般的高傲。



宣怀风有过几次前车之鉴,知道再和这目光倔强对视,绝不是什么聪明法子,只能挑起白雪岚的狂性,下面必然要吃一次大亏。



他装作口渴,避开让人浑身发热的视线,走到木柜子旁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几口喝空了杯子,用如常的口气说,「晚饭吃过了,你好好休息,我回房去了。」



白雪岚半晌没做声。



不过也没有反对。



宣怀风便当他默许,朝着门外走,到了门边,猛然心里动了一下,想起昨晚自己一走,白雪岚就不知怎么胡闹,发了一场高烧。



这种事必须先预防一下。



他只好停下脚,回头打量白雪岚。



偏偏白雪岚的情绪,不希望被人瞧穿时,是谁也瞧不穿的,脸上淡淡的一丝波澜也没有,像三月湖面刚下过一场细雨,起了浓浓一重雾,把所有的都严严实实遮了。



宣怀风打量半天,也看不出他到底是生气呢,还是感伤?



或者不在乎?



或者只是摆出个高深莫测的模样,故意试探自己?



心里拿不准,宣怀风便觉得十分无奈,叹了一口气,放软了话,「我今天实在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行吗?」



白雪岚这才开口,「我有不许你走吗?说些这么委曲求全的话,给谁听呢?」



冷冷一笑,唇角勾起的弧线,简直就像脸上硬生生撕开了一道伤口。



宣怀风听他这种找茬的语气,思忖了片刻,然后一跺脚。



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雪岚见他出去,仍旧保持原来的模样,坐在椅上不动。



片刻,不见宣怀风转回来的身影。



白雪岚英俊刚毅的脸上,受伤的愤怒一丝丝浮上来。



那些愤怒是没有极限的,像山崩地裂时,大洋的水倒灌回江河一样,远远超过江河可以承受的容量,因此漫过了一切的边缘,不管是良田还是人畜,一律遮天蔽日的淹没。



每淹没一分,那张平日里挂着悦目微笑的五官深刻的脸,便令人毛骨悚然地越狰狞一分。



白雪岚坐在椅上,气得浑身打颤,上下细密洁白的门牙紧咬着,磨得吱吱作响。



怀风。



宣怀风。



宣!怀!风!



这三个字,像三根针,扎在他眼睛里,耳朵里,心口上。



白雪岚浑身充满了一种疯狂的冲动,怂恿着他从这屋里站起来,奔出去。



这种冲动怂恿得他每一个骨头都发疼。



可他,却又不敢离开自己的座椅。



因为一站起来,自己说不定就去干下什么血腥而残暴的事了。



虽然此刻干起来必定十分痛快,但后果也势必是自己不愿看到的。



一口气在胸膛里堵着,他直感到胸口一阵绞痛,就像心脏病发作的病人一样,这种创伤无药可治,他只能忍着,死抓着椅子的扶手,五指在上面划出尖利刺耳的声音。



他挣扎了半天,才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喘气,像垂死的鱼一样绝望地喘着。



这种本能的方法,似乎帮助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每一次的喘气,胸口没那么堵了,至少没堵得那么要命的疼。



白雪岚又继续深呼吸了一会,才敢慢慢把浑身紧绷的神经放松,一放松,便觉得浑身大汗淋漓,如经了一场肉搏战。



那个铁石心肠的人……



暗暗骂了宣怀风一句,他又不想用更恶毒的言辞诋毁心上人了,只好骂自己一句没出息,唇角扬起自嘲的凄凉笑意。



五指松开,他看了一眼,很坚硬的黄花梨木扶手上,添了好几道抓痕。



再一看,左手上一点殷红,原来有一只指甲边上折了一小块,正溢着血。



白雪岚看着自己的指甲,心忖,上天真是无所不能,造人的时候真是什么都想绝了,每一样都是不可换的,光是说鲜血的颜色,换过另一种,或蓝或白,或紫或绿,就绝没有这样触目惊心。



最奇的是,老天造的每个人,又各有各的特色。



像自己,如果像林奇骏那么温柔体贴,身上不沾着虎狼般的霸气,就不是怀风眼里的白雪岚了。



又如怀风,要是不那么倔强,不那么高傲,不那么不识时务,岂不是成了另一个白云飞?



这样一路想下来,白雪岚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觉得刚才那样激烈的愤怒,大没有必要,实在是自己本事不够,以后还要多历练才行。



他觉得自己已经冷静了,才站起来。



在房里缓缓踱了几个来回,回味着晚饭时和宣怀风的一轮争辩,眼前稍不经意,便浮出宣怀风双唇贴在白玉瓷碗边上,矜持而可爱,慢慢喝粥的诱人一幕。



霎时觉得腰腹处一股灼热。



白雪岚停下踱步,露出深思的表情。



也是。



就连怀风也说,肉食性动物,没什么鄙下的。



物竞天择,优胜劣汰,怪得了谁?



他的深思很快就结束了,脚步变得坚定有力,走到屋子最里头的小隔间里,翻出藏着的钥匙,把一个紫檀木金漆山水图六屉柜上的铜锁打开,在电灯下捣鼓几下,取出一截未用过的迷香来。



这是山东老家带来的东西,送他的人说里面掺的是祖宗传下的秘方,效果惊人。



本来没想过会派上用场。



如今,自己倒要做一回小贼了。



白雪岚眼里,闻到血味的狼一样光芒闪烁,又找了一个崭新的外国打火机,连着迷香一起带出房。



今天晚上却不怎么适宜做贼,头顶上好大的月亮,照得后院里宛如铺了一层银纱,十分美丽。



白雪岚到了月牙门,抓了一个正好路过的听差,低声命令道,「今晚宣副官房外面,都给我远着点。」



听差看他那模样,猜都猜到怎么回事了,一个字也不敢多问,点点头,跑去给管家传达总长命令了。



白雪岚轻易摆平了外防,径直往里走,到了宣怀风房外,不由放轻脚步。



房里黑黑的,已经扭了电灯。



他蹑脚走到窗下,手指抵着窗页,在缝隙里悄悄一瞅,宣怀风正躺在床上,身影如沉默的山峦优美起伏。



白雪岚看见这一幕,胸膛更滚烫了,一股冲动在血管里涌着。



点燃迷香,把飘出丝丝轻烟的那一头伸进窗户。



今天怀风把窗户都掩了,实在帮了他一个大忙。



白雪岚一边拿着迷香,一边苦笑。



他就算是个匪类,原也该是个大盗,现在当个小贼,脸上真不怎么光彩。



怀风要是知道,自己的地位更为下降,其鄙夷蔑视,那是毋庸置疑的。



而怀风就算被迷得神志全无,事后什么都不知道,白雪岚还是会看不起自己。



在遇上怀风之前,白雪岚还真没想过,自己会做出很多连自己也看不起自己的事来。



当然,要他为了一点无谓的尊严和脸面,当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柳下惠,面对心爱的人还装作全无欲望,那更是不可能的事。



从古到今,为了装君子而坏了自己幸福的人,悔恨的尸骨足以堆成山了。



十足的愚不可及!



迷香燃完,白雪岚立即进了房。



宣怀风被迷了十成十,被人从床上抱起来,还是软软沉沉的,乖得很。



白雪岚把电灯也扭开了,房中瞬间大放光芒,光芒最盛处,就是他臂弯间的俊俏男儿。



而白雪岚,就仿佛成了背着父母偷偷进了糖果屋的小孩子,兴奋得血脉迸张,低头吻住柔软的唇,舌头探进去,肆意地翻搅吸吮。



深吻后,一只手在可爱的身体上摸索,把衣物一一剥净了,低下头,从额头沿着鼻梁、嘴唇、下巴、项颈……一路吻下来。



吻到了白皙结实的小肚子上,双唇流连忘返,在散发着甜味的肌肤上徘徊。



和白日冷漠疏远的宣怀风相比,不,和晚上把他孤零零丢下,还铁石心肠地不回来的宣怀风相比,眼下这一个,实在是太惹人怜爱了。



人对于自己一直深深渴望的东西,总是无时无刻不想着的,但有时候忽然到了眼前,又会生出患得患失,忧患不安的情绪来。



白雪岚遇上别的事也就算了,遇上宣怀风,竟比普通人也不如。



对着如初生婴儿般无遮无掩的白玉身子,宣怀风又毫无知觉,他却感到比宣怀风醒着时还难对付些。



这么完美矜贵的人儿,抱紧了,唯恐弄伤他,不抱紧,血管里那股不要命的亲昵劲又无法发泄。



白雪岚乱糟糟地想着,放任脑里数不清的或赞或叹,或激动或不安的念头互相打着架,在绸缎似的肌肤上印下数不清的虔诚的吻。



他知道,用迷香,是小人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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