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梆, 梆梆!”
“三更天,鸣锣通知,平安无事。”
古铜色的锣面被槌子敲击, 锣面一震,铜锣声幽幽荡荡的朝夜色散开, 一慢两快,驱散了夜的沉寂。
顾昭一边走,一边朝周围看了看。
此时三更天, 除了少数人家, 大多数人家已经灭了烛火, 进入夜的梦乡。
赵家佑紧紧跟着顾昭, 他探头环顾了下周围,没有瞧见金凤仙的身影, 这才偷偷松了口气。
顾昭侧头看来, 不免好笑。
“家佑哥, 你别这么怕凤仙妹妹, 她没有坏心的。”
“而且啊, 凤仙妹妹多漂亮,说是妖仙都不为过。”
竹子清雅脱俗, 清俊不阿,向来是文人骚客吟诗咏颂的对象, 金凤仙身为竹妖, 通身气质是愈发的清正出尘了。
和赵家佑不同,顾昭尤为喜欢金凤仙。
只是今日圆月, 月华倾泻而下,是修行的良辰美景,顾昭便让金凤仙在本体中修炼。
“我知道。”赵家佑换了只手拎灯笼, 松了松一直紧绷的肩膀,“但我就是怕啊,我的心在告诉我别怕,但这双腿不听话,我也没辙。”
说完,他做了个夸张的两股颤颤动作。
“哈哈。”顾昭被逗乐了。
……
赵家佑:“对了,顾小昭,你刚才就一直在看屋舍两边,有什么好看的?”
他探头四处瞧了瞧。
白日里还不觉得,夜里时候,这屋舍怎么瞧怎么怖人。
那屋门就像是巨兽的大口,尤其是方才走过的临水街,那儿一户人家许是家中有喜,特意在屋檐前挂了两盏大红灯笼。
幽幽的红光落下,就像是怪物的眼睛。
赵家佑越瞧越是害怕,眼睛都不敢乱瞄了,偏偏今儿顾昭一直探头瞧个不停。
忽然之间,他突然灵醒了,一下抓住顾昭的衣袖,惊恐道。
“该不会是里头有什么吧。”
顾昭:
“没有没有,家佑哥,你别一惊一乍的,你忘记上次你自己吓自己,把自己吓到鬼途里的事了?”
“你再这样,早晚被自己吓死了!”
“好吧。”赵家佑悻悻的松开了顾昭的衣袖,捏紧自己家手中的灯笼。
顾昭又看了看路两边的屋舍。
她没给赵家佑说实话,她今日化了梦魇的魇炁,此时元炁覆着自己的眼,她居然有了梦魇天生的神通,入梦。
在她眼中,屋舍上方飘着大大小小的圆球,那是入睡的人们的梦境,莹莹光亮的圆球,那是这人在做美梦,晦涩黑暗,那是那人在做噩梦
顾昭瞧得兴致盎然。
原来七情六欲是这般的色彩斑斓。
她盯着一个小球瞧了好一会儿,只见那小球一半黑一半白,隐隐好似天畔乌云密布,云层后夹杂着电闪雷鸣之势。
十分骇人,却又有磅礴的气势。
顾昭忍不住掀开圆球的一个小角瞧了瞧。
原来是小儿梦到被鬼追撵,每到关键时刻,却又能梦到自己有万般神通,反过来直把小鬼追得屁滚尿流。
顾昭看得津津有味。
有趣,真是有趣。
在这夜深人静时候,六马街的华家却是灯火通明。
堂屋里。
华东元瞧着下方的华落寒,沉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有些低,没有怒气也没什么激烈的情绪,但华落寒听了,却是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爹”华落寒艰难的开口,小心翼翼的抬眸朝华东元瞧去,她吞了吞口水,支支吾吾的开口道。
“我是说咱们和裴家的婚事,就算了吧。”
“荒唐!”
华落寒抖了抖,眼睛不自觉的闭上。
华东元瞧着这一幕,放缓了语气。
“落儿,裴家是个好人家,裴明皓也是个出息的,你嫁过去以后,日子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可是”华落寒抬起了头,眼里不自觉的涌起了泪花,声音里也带上了两分哭腔。
“他讨厌我胖,一点也不喜欢我……我知道我太胖了,胖了就很丑,肥肥腻腻的就像一团大肥肉,谁会喜欢我?连我自己都讨厌自己。”
“爹,女儿不要嫁人,我就留在家里好不好,我吃得不多,我还会种花赚银子你就留我在家里好不好。”
华落寒越哭越是心酸。
自打她懂事以来,她就是胖的,别的人可以褪去婴儿肥,身子一点点抽条,可是她呢?
她那是一年胖过一年!
别的不说,单单这两年,她就已经睡塌了三张床!
人人都道华家富贵,说她定然是餐餐山珍海味,顿顿不离大鱼大肉,这才吃出了一身肥膘。
可是她,她明明吃得很少!
华落寒又是委屈又是绝望。
青菜豆腐粗粮饭没滋没味的菜她都吃了两三年了。
她有什么办法,她就是喝水都要长肉!
都说美人落泪梨花带雨,这胖子哭起来,那是屠夫宰猪。
太师椅上,华东元眼里闪过一丝嫌弃,他勉强压下浮动的心绪,起身将华落寒搀扶了起来。
“好了好了,爹的乖囡,快别哭了,你哭得爹的心肝都痛了。”
他拿了帕子替华落寒擦泪。
擦完后,瞧了瞧帕子,将它往桌上一搁,又拿出一个新帕子,细细的擦拭本就不染一丝脏污的手。
华落寒还在哽咽,没有瞧到这一幕。
“坐吧。”华东元推了盏茶水过去,“傻丫头,哪里有女儿家不嫁人的?以后别浑说这事。”
“爹不喜欢听到这话,心里不痛快!”
“你啊,万事别操心,有你爹我在呢。”他眼睛一瞪,眉毛倒竖,声音沉沉,眉眼神情尽是身居上位的傲慢。
“那裴家小子年纪轻轻不懂得什么是识相,裴秀才夫妇心里自会掂量掂量,我华家虽然是生意人家,但在靖州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出去外头,谁不喊我一声东叔?!”
“乖囡你放心,三百两陪嫁他们要是嫌少,那咱们就五百两一千两,两千两!”
“我还真不信了,小小的秀才人家,还敢拿乔?”
华东元顿了顿,心中发狠。
他便是拿钱砸,也得砸下这门亲。
……
华落寒慢慢止住了哭泣,被肥肉挤得瞧不清眼型的眼睛里,是黑白分明的眼珠。
她不解,“爹,为什么我就非要嫁人。”
都愿意出这些嫁妆了,她就是花销没成算,这辈子都是够用了啊。
华落寒期期艾艾,声若蚊蝇,“爹,我真不想嫁人。”
“爹刚才说了,不许再说这话!”
华东元将茶盏往桌上一搁。
茶杯和茶盏相碰发出脆响,声音不大,华落寒却是一抖,顿时噤若寒蝉。
华东元瞥了她一眼,随即若无其事的继续端起茶盏,开口道。
“哪里有为什么?人长大了自然得成亲嫁人,就在家里不是成老姑娘了?”
“夜深了,快去歇着吧。”
华落寒低头。
明明她才十二岁,她爹却这般急着为她寻夫家,她这副肥蠢的样子,又能寻到什么样的人家?
华东元装作没有看见闺女儿的抗拒,他将华落寒送回了西厢房,这才转身回了屋。
月色从窗棂处照进,落在地上似一层冰霜。
华东元在屋里坐了坐,月色下,他的面容的神色晦涩不明。
片刻后,他站了起来,上了床铺放下帐子躺下。
夜深人静,昏暗的夜色中,华东元熟练的伸手,拨了拨床榻边缘的一处雕花。
只听一阵机关齿轮咔咔声,原先是木雕的床沿陡然升起了约莫手肘高的空洞。
华东元就这样躺着侧了个身,就翻进了空洞里。
空洞的另一边是密室通道,通道狭窄,只能容得下一人。
机关齿轮咔咔作响,空洞阖上,华东元熟练的朝角落摸去,随着他将黑布拾起,地上的夜明珠发出莹莹黄光。
光虽不大,却也顶得上两三盏的烛灯了。
华东元手握夜明珠,抬脚拾街而下,越往下走,下头光线越亮。
只见下头是一处岩石地穴,周围点了无数盏细密的白烛,白烛围成圆圈状,在白烛和白烛之间,还有数张黄纸朱砂的符箓。
白烛和符箓中间,是一口脸盆大的小洼,里头搁着三个白瓷做的人偶,其中一个已经破了碎了,另一个也已经有了斑斑裂痕,瞅过去岌岌可危。
华东元探头瞧了瞧那完好的娃娃,轻轻松了口气,喃喃自语道。
“落儿,你可得争气,华家的富贵,可是全指着你了。”
“滴答滴答”
无数的炁在符箓的作用下,一点点的汇聚,凝聚成岩石间的水乳。
水乳一滴滴落在水洼处,莹白的水乳被白陶娃娃吸收,吸收的炁分两部分,一部分晦暗留在白瓷娃娃中,另一部化为金光。
金光漾着引人沉醉的光芒,半悬浮在空中,悠悠晃晃。
华东元忍不住走进两步,闭着眼睛吸了吸,金光吸溜的进了他的身体,华东元陶醉不已。
“啊,是金子的味道。”
夜愈发的深了。
差不多时候,顾昭将赵家佑送来六马街。
经过一处两进的宅子时,顾昭的脚步慢了慢。
赵家佑瞥了一眼,揶揄道,“气派吧,是不是多瞧两眼都走不动路了?”
顾昭失笑,“我哪有,是你自己吧。”
赵家佑:“这是华家,你知道华家吗?”
顾昭迟疑的点了下头,“听我奶奶说过,他家生的闺女儿都有些胖。”
“不是有些胖,是很胖!”赵家佑一点也不客气。
“我记得那丫头你也见过,就是你说我沾了不干净气息的那日,我那嘴欠的堂弟还嘲笑了人家,你还帮那姑娘骂人来着。”
顾昭有了印象,“啊,是她呀。”
“是啊。”赵家佑点头,“哎呀,甭说这个,我要和你说的不是这个,我要说的是华家的富贵,是他家的好运道。”
顾昭侧耳去听,“富贵?好运?”
赵家佑踢了石子,嘟囔道,“我以前听我奶奶讲的,祖祖辈的时候,他家和我家也差不多,有一天突然运道就好了。”
他啧了一声,似感叹又似羡慕。
“还多是意外之财,就是咱们说的捡漏。”
“我们玉溪镇有种说法,说那财运是活的,他家就真真是这样,财运来了挡都挡不住。”
“一开始是潺潺的小溪水,现在越来越粗,跟个小河似的,他们家就是在靖州州城都有生意和屋舍呢。”
赵家佑:“财运是愈发旺了。”
顾昭附和:“财运活水一说,我有听我奶奶说过。”
赵家佑郁闷,“真不知道这财神爷怎么净瞅着他家,也不看看旁人。”
“哈哈。”顾昭被逗笑了,“不是旁人,家佑哥想的是自己吧。”
赵家佑不服气:“我想着自己又咋地啦,白花花的银子你不喜欢啊。”
“喜欢。”顾昭老实承认。
赵家佑突发奇想,“顾小昭,我以前听我奶奶说,生意不如手艺,手艺不如福地,你说,是不是他家风水比较好?所以那财神爷才尽瞅着他家。”
顾昭:“有可能。”
她想了想,继续道,“也不单单是风水好,也有可能是祖上哪个祖先下葬的时辰落得好,这才泽被了子孙后代。”
赵家佑来了兴致:“说说,说说啊。”
顾昭笑了笑,“这话你应该也听过,雪落新坟,辈出贵人,雨水浇棺,人财两疏,所以啊,不单单福地重要,落棺的时辰也重要。”
赵家佑羡慕,“我以后死的时候,一定要挑着天冷时候死,到时候也来个雪落新坟,保佑我的子孙后代富富贵贵,长长久久。”
顾昭:“哈哈哈。”
“这话你别被赵叔听到,小心他拿大棍子敲你。”
活人还是忌讳说死的,尤其是还未长成的小辈。
顾昭回头看了一眼这华府。
富贵人家也是有诸多烦恼的,没见屋舍上头那颗梦境,又大又圆,里头灰蒙蒙的,好似载满了许多郁气和伤心。
顾昭:“快走吧。”
顾昭将赵家佑送回了赵家,招呼了一声大黑,一人一狗便朝长宁街跑去。
这日,老杜氏收拢了些梅干菜,用棉绳细细的扎好,一扎一扎的放进篮子中,摆放整齐。
“昭儿,一会儿将这梅干菜给你赵叔家送去。”
顾昭瞥了一眼,“奶,家佑哥不喜欢吃这个,他可讨厌这个味道了。”
“他不喜欢吃有什么关系?他爹娘喜欢吃就成!”老杜氏嗔了顾昭一眼,继续道。
“奶奶晒的这些可干净了,乖,给你赵叔家送去。”
“再说了,他小孩子家家的不识货,这梅菜干多香啊,回头合着肉做梅菜扣肉,那才叫做好吃呢!”
“我记得赵刀他媳妇也是灶里一把好手,她娘家是泰安村的,那儿的人啊,最会做烧饼了,回头她做些梅菜干烧饼,夜里当值时候,你也能蹭上几块,喷香喷香的!”
顾昭都听馋了,“成,我马上给他家送去。”
顾昭拎了篮子就往六马街跑去。
老杜氏在后头喊道,“对了,明儿散值的时候,从市集里捎点豆腐回来啊。”
顾昭头也不回,“知道了!”
才到六马街,顾昭就听到前头一阵闹哄哄的,时不时还有小儿尖利的哭声传出。
“怎么回事?”她起了好奇,朝前加快走了几步。
只见人群中一个瘦个子的男娃正扯着嗓子,撕心裂肺的哭着,一边哭,一边还喊着有鬼有鬼。
他的娘亲正抱着他的头,不让他自己乱挥打伤自己。
“这是撞邪了吧。”
“瞧着有些像,啧,别瞧大山这小子瘦,力气还真不小,你瞧阿月嫂眼眶上的青黑,那就是他刚刚挥拳砸的!”
大家伙儿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指着乱哭的男娃交头接耳。
顾昭一看,嘿,居然是熟人。
“顾昭,你怎么在这儿。”这时,她的背后被人拍了拍。
顾昭回头,正好瞧见赵家佑。
“家佑哥,这里这里。”顾昭将赵家佑往身边拉了拉,微微侧身,以目光示意赵家佑瞧人群里头。
“那在哭的不是你堂弟嘛,唔,好像是叫大山来着。”
“我知道,刚才就瞧见了。”赵家佑拉着顾昭转身想走。
“他呀,又嘴欠了,刚刚我瞧见他又去追撵着嘲笑华家那丫头,我看现在这作态,大概是怕他娘打他吧。”
顾昭:“我瞧着倒是不像。”
顾昭朝前抓了抓,一丝若有似无的鬼炁在她手中抓碾,慢慢散去。
那儿,赵大山缓了惊惧的心,眼里还带着惊恐,不断的往他娘阿月嫂怀里躲,声嘶力竭。
“娘,真的有鬼,华落寒身后有鬼,是个女人,好可怕,好可怕。”
阿月嫂又气又急,狠狠地拍了几下自家不争气的孩子。
“让你别嘴贱,别嘴贱,你偏不听,这下自己吓到了吧。”
“青天白日哪里来的鬼?”
“以后做人规矩一点,知道没!”
瞧见这一幕,赵家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
“吓一吓也好,省得小小年纪嘴巴不干不净的。”
那厢,赵大山止了哭泣,大家伙儿慢慢的也就散开了。
……
赵家佑这才有空和顾昭寒暄。
“你怎么来了?”
“这还没到当值的点呢!”
顾昭将手中的篮子递过去,“喏,我奶奶晒了梅菜干,叫我给你娘送来。”
“啊,这个啊。”赵家佑苦脸,“我又不爱吃这个。”
顾昭:“没事,烙饼还是很香的,婶婶做饼的时候,记得带一些给我。”
赵家佑不情不愿:“知道了。”
……
赵家佑将篮子拎回去后,拿出夜里当值时的家什,扛着便往前走。
“走吧。”
“今儿咱们早点去钟鼓楼。”
此时约莫酉时四刻,日头偏西,正是日与夜交替,昏黄时刻。
两人朝翠竹街方向走去,没有点灯,赵家佑正在和顾昭说着话。
“我爹好得差不多了,再过两天,我就不能陪你打更巡夜了。”
顾昭:“那可太好了,终于不用再送你回来了。”
赵家佑作势挥手,“顾小昭你再说一次!”
“哈哈!”顾昭连连作揖,“逗你的逗你的,我也舍不得”
顾昭话没说完,突然戛然而知,脚下的步子都停住了。
赵家佑笑闹,“怎么不继续说了。”
他过回头,正好瞧见顾昭皱起的眉头,心里一个咯噔,连忙问道。
“怎么了?”
顾昭眼睛盯着前方,“家佑哥,方才你家大山说得对,这儿真的有鬼!”
“它跟着华姑娘走了,走,咱们快一些跟上。”
说完,她拔腿就往前边跑去。
赵家佑小心肝儿一颤,两股颤颤,半晌,他跺了跺脚,也朝顾昭跑去的方向追去。
“哎,等等我啊!”
樟铃溪边,柳树抽出了嫩芽,一阵春风吹来,颤颤巍巍的摇摆。
河边的土地向来肥沃,这儿的草也比旁的地方来得丰茂,不过是早春时候,青草已似柔软的毯子。
华落寒失魂落魄的踩在河堤上。
带着露水的小草将一双茶梅绣样的鞋子打湿,她浑然不觉。
樟铃溪的江水拍打着河岸,河岸边,小草被拍蔫了,水往江心退去,倏忽的,它又支棱起身子迎着风摇摆。
华落寒就这样瞧着青草被拍垮,抓着机会又起来,来来回回……
顾昭着急:“华姑娘,快回来,外头危险。”
华落寒回过头,一并回头的,还有贴着她身后的白衣女鬼。
顾昭寒毛倒立。
只见这女鬼一身白衣,衣角处有斑斑血迹,她披散着黑长直的乌发,回头看来时,眼眸漠然,无情也无义,更无一丝波动。
华落寒转身。
女鬼贴着华落寒的后背,双脚悬空,在华落寒转身后,她的身影也跟着转到了后头,背靠着江水。
冷冷的视线从华落寒肩膀处望过来。
黄昏时候,此情此景,饶是走惯了夜路的顾昭,心里都有两分毛毛的。
“是你。”华落寒轻声开口。
“是我。”顾昭应道。
早在上次时候她就发现了,华家这位姑娘虽然胖了一些,声音却很好听,袅袅婷婷的,带着三分吴侬软语的娇憨和可爱。
这样的声音,在美人身上那是相得益彰,而对于华落寒而言,却被人嘲讽是丑人多作怪。
顾昭想着夜里见过她晦涩难过的梦境,眼里有些怜惜。
“华姑娘,河边危险,咱们到这边说话。”
华落寒回头看江面,声音很轻,“危险有什么可怕的,左右无人关心我,爱护我,假的,连爹爹都是骗我的……我只是一个工具而已,是华家掠运纳煞的娃娃罢了。”
顾昭:??
她没有听懂,不过,此时她倒是看出了,华落寒没有一分生的意志。
倏忽的,她想起了掌柜娘子。
她阿爷说了,当初掌柜娘子自戕时,医馆的大夫说了,她手中的刀口极深,死意决绝。
顾昭朝那白衣女鬼看去,在她的左手处,果然有一条狰狞的大疤。
这,这是掌柜娘子吗?
“臻娘?”
顾昭试探的喊了一声。
这一声臻娘,华落寒背后的女鬼有了动静,只见她缓缓的朝顾昭看来,声音幽幽幢幢,“你是谁?”
顾昭:还真是掌柜娘子啊。
“我同周大千周掌柜相识。”
听到周大千,女鬼有了一瞬间的怔楞,趁着这一下,顾昭一把拉回华落寒,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朝女鬼打了一道定身符。
赵家佑提着灯笼气喘吁吁的赶来,瞧着地上倒地上的顾昭,心里大惊。
“顾昭啊,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顾昭抓着赵家佑的手站了起来,暗地里龇了下牙。
娘哦,太沉了,她都闪到腰了!
华姑娘的杀伤力比掌柜娘子还要强!
顾昭连忙去扶华落寒,“你没事吧。”
华落寒坐在地上,轻轻摇了摇头。
那厢,女鬼发现自己被符箓定住了,面色不甘,不断的挣扎想要挣脱。
一时间,鬼炁喧天。
在符炁和鬼炁的冲撞下,鬼影重重若影若现。
“哎呀我的娘啊!吓死我了!”
赵家佑瞧见了那狰狞的鬼影,一个屁墩的跌坐在地,手脚并用的往后爬了几步。
他连滚带爬的跌到顾昭身后,扯着顾昭的衣服,又怕又想看的瞄了几眼,连忙又缩了回去。
“顾昭啊,这是谁?”
顾昭:“听雨楼的掌柜娘子。”
赵家佑还有些懵:“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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