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沈家庄子上，费乘风已经带着申州军出发了，三十五石粮食也跟着一起往黄州去了。

　　甘明琮原本想安慰一下林嘉若，可看她虽然眼睛还有点肿，脸色却已经轻快了，看起来没什么可安慰的了。

　　再看林致之——

　　“致之表哥，你脖子上怎么了！”甘明琮惊叫起来。

　　本来没什么人会盯着林致之的脖子看的，被他这么一叫，都看了过来，林嘉若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兰子君的脸色瞬间就黑透了。

　　林致之看了甘明琮一眼，微微笑道：“我们还要去一趟黄州，你自己回金陵吧！”顶着脖子上的牙印，态度自然得令人无法直视。

　　甘明琮愣了愣：“我不是正在回金陵吗？黄州不是顺路的吗？”

　　“以我和阿若的身份，所到之处，难免有人迎来送往，现在已经五月十四了，你八月初一要到代州，七月初就得出发——”

　　甘明琮脸色一变，转身就跑。

　　跑了一半又折了回来，不放心地看了看林嘉若，问道：“你们后面没有要跟人打了吧？”

　　林致之笑道：“没有了，倒是后面我们路过宣州时，难免要拜访陆氏，带上你反而不合适！”

　　甘明琮的脸色又变了变，不开心地嘟囔了两声，再次转身跑了。

　　不过片刻，甘小将军就带着他的六名亲兵快马离开了。

　　甘明琮离开后，气氛陡然有些沉默，林嘉若觑了兰子君一眼，兰子君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到，丢下一句：“我去让人备膳！”匆匆走了。

　　林嘉若无辜地看向林致之，问道：“她是不是不想理我了？”

　　林致之安抚一笑，道：“不是，子君一贯疼爱你的，大约是明琮的话刺激了她，觉得心中愧疚，无颜对你。”

　　林嘉若低声道：“我也没有怪谁，当年的事，也不是她故意的……”

　　他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你放心，她一会儿就拉着你不放了。”

　　然而一直到沉默地吃完午饭，沉默地准备出发，兰子君也没有开口同她说话。

　　眼看兰子君就要朝马车走去了，林嘉若不高兴地瞪着他，说好的拉着我不放呢？

　　林致之微微一笑，朝她招了招手。

　　林嘉若疑惑地走了过去，被他扶住双肩，凑到耳边，低声道：“她要叫你过去了……”

　　话音未落，兰子君的声音携着怒气响起：“阿若！过来！”

　　黄州与申州相邻，天黑之前，他们就到了黄州，随意歇了一夜，第二天中午，和费乘风前后脚到了沈家在黄州的庄子上。

　　这批粮食还是不能走明路，只能继续存在沈家庄子上。

　　看着一袋袋粮食抬进庄子，林嘉若忍不住问道：“甘明琮带走十五万，那剩下二十万要怎么处理？”

　　“当作普通囤粮继续囤着，每年秋天，换一批新粮，一直等到用得上为止！”林致之道。

　　这么一大笔粮食，要是抛出去卖，是一定会出问题的，这几年年景不错，也没有需要大量用粮的地方，只能继续囤着了。

　　眼看粮食搬得差不多了，费乘风上前来复命。

　　林致之点头道：“辛苦你了——”打量了他两眼，叹了一声，道：“你原本是杭州别将，我仍旧复你为别将，如何？”

　　林嘉若一愣，怎么费乘风还没有复原职？

　　费乘风低头道：“多谢殿下抬爱，我如今这样挺好，不想再入伍了！”

　　林致之微微一笑，停顿了片刻，道：“我不是复你做杭州别将，我是想让你去做代州别将——”

　　费乘风一愣，脸上露出挣扎的神色。

　　“甘明琮去代州赴任，卫长淮自然是要去做代州都尉的，剩下个代州别将，也只有你合适了！”

　　一府长官，都尉之下，就是别将了。

　　甘明琮和卫长淮虽然出身江南六族，却隐隐已有自立门户的趋势，如果代州别将再从江南六族中选人，难免会对他们产生牵掣，费乘风这样既有西北作战经验，身后又没有人的，就显得十分可贵了。

　　费乘风的神色已经看得出十分心动了，却还是不松口。

　　林嘉若正想着，莫不是又有一个神秘女子？就听到林致之意味深长地说道：“沈夫人也将赴代州，主持代州女兵女吏内务——”

　　“多谢殿下！”费乘风终于应了下来。

　　“没想到费乘风还惦记着子君表姐……”林嘉若骑着马儿，凑到他身边小声说着。

　　费乘风留在了庄子上看守粮食，等甘明琮北上时，连人带粮一起带走。

　　林致之笑道：“他回京报信之后，一直在沈家别院养伤，养好之后，就赖在沈家做护院了，我请了他几次都不肯回来！”

　　林嘉若不禁有些感慨：“其实当年……我们也是误会了他，他对子君表姐一直挺好的……不过沈卿言也很好……”

　　他安慰道：“别想太多了，顺其自然就好……”

　　正说着，迎面跑来一人，到了跟前，恭敬拜下，问道：“可是秦国公主殿下与晋陵郡王殿下驾幸？”

　　得了回答后，再拜道：“小人是黄州知府甘仪家人，我家大人得知两位殿下驾到，令小人在此等候，两位殿下若是不嫌弃的话，可到甘家小住几日！”

　　林致之微微一笑，温和道：“舅舅有心了，我们路程有些急，就不进城打扰了，只在驿站小住一夜，明日一早便走，日后有机会，再拜见舅舅！”

　　这甘仪与林致之的舅舅甘伦隔了几房，他一口一个舅舅，也叫得真是亲热，那个甘家下人听得受宠若惊，喏喏退下。

　　林嘉若不由得好奇问道：“我们也没那么赶，你为什么不住到甘家去？毕竟是你舅家呢？”

　　林致之笑道：“你有所不知，江南也不是铁板一块，甘氏和卫氏掌一半，虞氏和陆氏是另一半；但凡一府的守将是这一半的人，那知府一定是另一半的人——黄州都尉卢寿荣就是宣州陆氏的人！”

　　“我的出身注定与甘氏、卫氏更亲近，虞氏和陆氏那头就有些犹豫；申州大营那一战，我用了陆家，这次路过黄州，卢寿荣必然心存亲近，我若是住进了甘家，他可就亲近无门了！”

　　林嘉若兴致勃勃地问：“卢寿荣会怎么亲近你？”

　　“不知道呢！”他悠悠笑道，“可能送点礼吧！”

　　一个时辰后，卢寿荣果然送来了大礼，林致之却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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