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九反应极快，抬手就是一枪。枪口还是有意偏了一下，子弹擦着杨小宝的脑门飞了过去。他还不想杨小宝死，只是指望这一枪警告他停下来不要轻举妄动——因为还没拿到钱呢。

  按照通常的情况，这擦身而过的一枪足以打消任何莽撞冒险的冲动，然而杨小宝似乎就像预料到似的，一步也并没有停下，继续扑到了罗九的跟前，铁拳径直砸向他的脑门！

  罗九再不迟疑，对准杨小宝的眉心要害扣动了第二下扳机。

  并没有子弹射出，只听得见撞针空响。在罗九惊骇而困惑地目光中，杨小宝的铁拳狠狠砸落到了他的头上。

  “有枪了不起啊？‘枪说话’是吧？没子弹了是吧？知道什么叫食人族不识素（数）了吧？”

  杨小宝把罗九扑倒之后，摁在地上揪着领口朝着他的脸颊狠狠又是一拳。罗九的手枪已经被甩到了老远，他的弹匣当然还有，只是再也不会有机会换上。

  “派克左轮就他妈的六颗子弹，老子一直数着呢！你以为老子为什么不多不少刚好会输你五张牌？你真以为你多牛逼，老子逗你的玩儿的！就是为了要引你放五次枪！”

  杨小宝骂一句，打一拳，之前看着罗九拿着枪各种装逼装霸气，一口一个“枪说话”，自己一直忍着，这一下可得一股脑儿全还回去！

  罗九先机已失，心气尽丧，被杨小宝的拳头揍得昏头转向，毫无反抗之力。他的脸孔就像开了酱油铺一样，红的黑的全出来了，鼻血与断牙齐飞，鼻梁骨也断了。罗九两个肿起的眼睛透露出了迷惑懵懂的目光，似乎还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明明最后还有一颗子弹的，杨小宝居然还敢迎着枪口硬冲了上来！

  杨小宝看出了罗九的困惑，提起拳头停了一下，冷笑道：

  “你特么的太贪了，就惦记着钱！猪老惦记着猪食就是等着杀，人老惦钱财就是等着上当！老子从一开始就算定你没拿到钱就不敢来真的，所以我越是一毛钱都不给你，越是把你吃得死死的！你枪法好又咋样，还有子弹又咋样？打掉我的毛没有？”

  确实没有打掉杨小宝一根毛儿，罗九无力地哀叹了一声。

  其实他并不是像杨小宝所嘲笑的那样“不识数”，对自己的左轮枪里还有几颗子弹是有数的。杨小宝迎面冲过来的时候，他抬手放了一枪，用意是在警告阻止，还没想着要他的命。等到杨小宝冲到跟前，再对准第二枪，已经没子弹了，再换弹匣也来不及了。

  杨小宝拿捏住了罗九的贪婪心理，赌的就是他不会在拿到钱之前要自己的命，所以才敢迎着枪口猛冲，这叫作死中求活。当然了，这还得感谢罗九出手稳枪法好，想哪儿打哪儿不出错。要是换成一个别的摸枪不熟的生瓜蛋，杨小宝还真不敢这么干——对方就算只想警告一下，结果也有可能手一抖把子弹射你脑门上了，那特么的才叫死得冤。

  “给老子先躺着吧，回头再收拾你！”杨小宝抡够了拳头，暂时放过了已经被打得脸像猪头、昏昏沉沉的罗九，从他的腰间摸出一个装满子弹的弹匣，捡起那把甩出去的派克左轮，重新换好了弹匣。

  “杨小宝！你个混蛋就记得打人摸枪，赶紧放我下来啊！”燕紫既恼火又害怕，倒吊着她的那条包装带可是挨过罗九两枪的，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崩断，那可真要摔成植物人了。

  “把眼睛和嘴巴都给老子闭上！”杨小宝提着手枪走到燕紫身体的前下方两三米远的地方，凶巴巴地喝斥了一句。

  燕紫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但还是听从吩咐闭上了眼睛。

  砰砰砰砰。杨小宝忽然抬起手枪，朝着燕紫脚头儿上方的那条包装索带连开了六枪，打不了手枪里的子弹。这六枪的着弹点是同一高度，互相挨得极为紧密，只有巴掌宽的包装索带就此彻底断裂。燕紫惊恐地大叫着，以头朝下倒栽葱的姿式急速下坠！

  几秒钟后，燕紫惊魂未定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杨小宝一脸坏笑，她已经是稳稳的落在杨小宝的怀里，用公主抱的姿式横躺着，一根毫毛儿都没伤着。

  人没事了，燕紫的气倒来了，呆了一下，忽然扭过头狠狠咬了杨小宝的胳膊一口，恨声道：“你吓死我了！就不能好好的慢慢放我下来吗？”

  杨小宝忍受着胳膊的剧痛，耸了耸肩膀苦笑道：“我这不是急着救你嘛，也提醒你闭上眼睛了。这儿的起重设备太多，我不知道哪个是吊着你的，万一弄错了伤到你咋办？所以就只好开枪打断绳子接住你了。对了，你好像又长胖了，死沉死沉的，我两条胳膊都差点脱力了没接住。”

  敢说女人胖，那是吓到女人还要找死的行来。燕紫柳眉倒竖，恨不得几把挠死杨小宝，可是横躺在他怀里不方便，喝了一句：“放我下来！”

  “行，说好了啊，下来不动手？”杨小宝脸上笑嘻嘻的，心里还是很警惕。

  “不动手，不动手。”

  “那就好。”

  杨小宝于是放下了燕紫。然而女人在气恼中的承诺是靠不住的，燕紫双脚一落地，立刻就气呼呼地扬起手朝着杨小宝的身上发泄似的乱挠乱打。

  一边打一边骂：“你个没良心的！我就不值得你花钱买命吗？你居然还让罗九打了我两枪！”

  到了这会儿，其实燕紫已经明白了杨小宝那么做是迫不得己，也是在玩儿心理战。但是一想到杨小宝说的那句“要钱没有，要命有她一条”，心里就一百个舒服。

  杨小宝不避不拦，任由燕紫发泄着情绪，笑嘻嘻地解释了一下。

  “咳，这也是没办法。除开最开始的一枪，那家伙的枪里总共还剩下五颗子弹，我一个人全顶了有点顶不住，只能让你帮我分两颗。看着险是险点儿，其实还是没事的。

  那家伙就想着拿钱，不会随便杀人。你看他往你的绳子上打的那两枪不是挨在一起的，弹孔隔得很远。这样的打法儿，别说两枪，就是二十枪绳子也不会断啊！你看他最后拿枪瞄你的脸，我不是不要命冒险冲了嘛？”

  这番话让燕紫怨气全消，不管男人嘴上怎么说的多臭多难听，不顾性命的救了自己那是实实在在的。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肯为自己女人豁出的男人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到的。

  一滴血落到了燕紫的手背上，她骤然抬头，这才注意到杨小宝右侧脸颊上已经是血糊糊的一片，看着很是吓人，悚然惊道：“小宝，你……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就擦破点儿皮。”杨小宝回头瞥了一眼，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罗九，笑嘻嘻地夸了一句：“还得亏这家伙枪法好，说擦破我的右脸皮就不会伤到我左脸皮。”

  这种称赞对于罗九来说就是十足讽刺了，如果他还能听得见的话。心志不坚，贪婪太过，枪法再好也没有卵用。

  “一直以为你脸皮多厚的呢，原来子弹还是打得破的呀……”燕紫嘴上说笑着，心里却着实心疼杨小宝受的伤，手边没有纸巾纱布，便伸出右手的衣袖给他轻轻擦干了脸上的血迹，看到伤口确实很浅，这才放下心来。

  “行了，回家慢慢擦。我得叫警察来收拾摊子，再‘救’你一回。”杨小宝挡开她的手，掏出手机打电话。

  “勇救燕副市长”的这个风头没必要出，出这个风头好处有限，后续的麻烦倒是不小，所以还是要请出警方过来再“救”一回。至于这个顺手功劳送给谁，杨小宝也早就想好了，给赵良成就好了，就当是奖励他这些日子为自己鞍前马后的效劳，还有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月的补偿。

  电话接通，杨小宝开口就说道：“老赵，送一份大礼给你。罗九躺在我脚边，燕紫站在我跟前。地方就是我今天上午让你查的那个码头仓库。好了，等你二十分钟。”

  “是，杨哥，太好了！太感谢了！我马上到，马上到……”

  赵良成听完杨小宝的话后明显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马激动得语无伦次。重犯躺了，人质还站着，这简直就是完美解决啊，自己只要过去捡个现成，就可以在警界同行跟前大大露一回脸了。

  没等赵良成感谢完，杨小宝就挂断了电话，在身上摸过打火机想点上一根烟放松一下，忽然看到一个集装箱的阴影处有人影闪动，立刻左手把燕紫推到身后，右手抬手出枪，喝道：“谁？出来！”

  一个黑洞洞的枪口从集装箱后面慢慢伸了出来，紧接着人也从暗处走了出来，用一块黑色的纱布蒙着脸看不到相貌，但是曼妙的身段和她脑后的扎起的长发却足以显现她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很年轻、身材很不错的女人。

  她的枪口与杨小宝的枪口相对，手很稳，似乎并没有来个当场对射拼个死活的意思。

  杨小宝淡淡问道：“你是来救人还是来杀人的？”

  要救人，自然是救被打废了罗九。要杀人，自然是杀他杨小宝。这两者差别很大，必须得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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