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元庆走后，杨小宝打开了那份口供笔录，迅速浏览了一遍。这份笔录页数不少，内容相当丰富，除了南洋那伙政治势力针对韦庄的阴谋，还涉及到天道社内部的很多运作细节。杨小宝对后一部分内容并不关心，那是警方反黑组的事务。他的目光最后重新停留在了其中几页上面，那是高四海师徒所交待的预备计划。

  按照这两人的交待，南洋那伙政治势力针对韦庄的阴谋有许多种方案。按照字母排列，从“A计划”一直列到了“K计划”，足足有这十二个计划方案，每一个都考虑得详细周到，都具有一定的可执行性，对韦庄和华国政府而言确实是很现实的威胁。高四海师徒都一再三强调自己并不知道接下来具体会实施哪一种方案，他们两人在此事上的说法是一致的，所以应该是实话。

  那么问题来了，对方到底会采用哪一种方案？这是杨小宝首先需要面对的一道难题。

  当然了，最好最安全的应对措施是针对每种方案都做出针对性的防备和调整，但那是不可能的。且不说需要耗费极大的安保力量，首先韦庄自己就根本不会同意这样做。

  因为这意味着他要取消所有的工作行程，深居简出躺藏起来，成天活在大批荷枪实弹的警卫的保护之下。安全是安全了，但是人也差不多废了，实际上也等于是政治生命和影响力提前结束。这么大的一个代价，对于像韦庄这样的人物来说，就跟杀了他也没什么区别了。

  杨小宝把这十二个计划方案浏览完毕，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拿起手机打出电话：“韦首长，方便面谈一下吗？”

  杨小宝想要面谈，韦庄当然是再不方便也得方便，立刻答应道：“好。我派车接你。”

  一个小时后，韦家庄园。还是杨小宝上次去过的书房。

  韦庄戴上老花眼镜，接过杨小宝递过来的口供材料翻看。他看得很仔细，花了将近半个小时才看完，把材料往茶几上狠狠一摔，冷哼了一声：“这帮猴子，真是无孔不入，无所不用其极！”

  杨小宝笑了笑，老头子发泄情绪这种事情就没有附和答腔儿的必要了，于是也不说话，等待韦庄的下文。

  韦庄起身来回踱了几步，转头问杨小宝：“杨小宝，你是怎么看的？”

  杨小宝微微一笑，淡淡说道：“我的专长是解决麻烦，不是顾问或者参谋。”提供看法那是顾问或者参谋的专业，解决麻烦的人就只管解决麻烦。

  韦庄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参谋顾问我身边儿从来不缺，一个连都不止，这些人学问是有的，做事情的魄力格局却不够。所以我还是想听一下你的看法。”

  杨小宝哈哈一笑：“你硬要问，那我就随口说一说。就我看来，形势已经很清楚了，这伙儿人马费尽心机，万里迢迢跑到华国来，不搞点儿动作绝不会罢休。

  眼下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这种比较保险稳妥些，但是后续的麻烦肯定不会少。这一波兵挡住了，还会有下一波兵来。另一个呢，就是将计就计，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当然了，这种风险比较大些。”

  韦庄明白他的意思，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就是做好针对性的安保防范，对方来一个干一个，来两个干一双，敌动我不动，以不变应万变。所谓将计就计，其实就是拿自己当钓鱼的饵，设下陷阱让敌人，这个风险可就大了很多。

  韦庄并不是那种容易冲动的人物，多年的官场生涯把他打磨成了一个遇事多虑多思的谨慎性子。他起身在书房里绕了两个圈子，沉默了好一会儿，凝视着杨小宝开口问道：“你觉得呢，哪种办法更好？”

  杨小宝的嘴角露出了笑容，一语道破了韦庄的心思：“韦首长，这话根本就用不着问。以你对我的了解，你肯定知道以我的个性会做出哪一种选择。你自己的心里其实已经想好了，只是还没能下决心，因为有风险。很抱歉，这个决心只能你自己下，我帮不了你。”

  韦庄一时无语，这家伙也太直白了，说出来话简直完全不顾自己的脸面儿。不过此刻他顾不得计较这个，皱眉问道：“为什么？难道你没有信心吗？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因为你的命是你自己的命，只能由你自己决定要不要拿它去冒险。当然，也只能由你决定来要不要把你的命托付给谁。”杨小宝停了一下，说出了最关键的一句话，“如果你不下定决心，这事我是不会接的。”

  “好！”韦庄咬了咬牙，断然说道：“就按你说的，我就给你当一回鱼饵，让你将就计，斩草除根！”

  杨小宝哈哈一笑：“当鱼饵这个说法就有点太过了，稍微冒一下险那是免不了的。”

  韦庄拍了一下茶几那叠口供材料，微微皱起了眉头，“那帮人躲在暗处，预备方安案可是有十几个。你具体打算怎么做？”

  杨小宝微微一笑：“这就不是你应该过问的了。这么快就忘了刚才的话了？”

  韦庄一拍脑袋，有些尴尬地说道：“对，对。我不过问，我不过问，全盘交给你就是。我让梁强配合你，听你指挥就下。”

  他走向书桌的红色座机，拿起话筒吩咐了一句。很快，他的安全保卫负责人，梁强梁队长前来报到了。

  “小梁。”韦庄指了下杨小宝，笑着说道：“这位杨小宝同志，你也应该也是见过的，今天就算正式认识一下。以后你们要一起工作。”

  “是。”梁强啪的一下碰脚跟立了一正，朝着杨小宝敬了一个很标准的军礼，大声说道：“杨专家同志，你好！我很佩服你，很乐意配合你，和你一起工作！”

  听到“杨专家”这种特别正经的奇葩称呼，杨小宝噗嗤一乐，脸上露出了笑容。韦庄却没有笑，扳着脸很严肃地说道：“不是配合他，是服从他，从现在开始，你和你的下属队员全都听从他的安排调度。听明白了吗？”

  梁强大声答应：“是。”转身看向杨小宝：“请您下达指示。”

  杨小宝哈哈一笑，摆了摆手：“走，吃火锅去。”

  梁强愣了一下，这也算指示？

  韦庄笑了，也摆了一下手：“他要你干什么就干什么，让你吃火锅你就不能吃干锅，还不赶紧的？”

  这会儿吃火锅是用不着去火锅店的，韦家庄园里的私人厨房的食材货色都是特供农场和养殖场出来的，绿色纯天然，比起市面的最高档食材都要好得多。

  火锅上桌，杨小宝甩开膀子猛吃。梁强却没什么胃口，他一直惦记着工作的事情，拎着筷子心不在焉，眼巴巴的望着杨小宝大快朵颐，等待他吃饱了下达指示。

  然而杨小宝一直吃到打饱嗝，都还没半句话谈到正事。梁强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杨哥，你打算怎么干？高四海师徒的口供笔录我也看了。他们准备了从A计划到K计划总共十二个行动计划，你觉得他们最可能采用哪一个？”

  这个问题其实正是韦庄刚才问过的，它正是破局起手的关键。只要这个问题能够回答出来，接下来的一切应对措施就都有方向了。梁强作为经验丰富的高级特勤，同样很敏锐地提出了跟韦庄相同的疑问。

  “当然是排在最后的K计划了。”杨小宝剔着牙，漫不经心地答道。

  “为什么？”梁强大感诧异，“难道不应该是排在第一位的A计划吗？”

  杨小宝不动声色，淡淡说道：“说一说你的理由，为什么你觉得A计划最有可能？”

  梁强一下子来了精神，放下筷子双手比划着侃侃而谈：“首先，按照一般人的习惯，做预备方案的时候，排在最前面的都是最优先考虑的。就像我打算到外地渡假，有两个地方可以去。如果要规划行程，肯定先安排我最想去的那个。事实上，在高四海师徒两人交待出来的这十几个行动方案呢，这一个都是最先被提及的。证明他们对这个计划情有独钟，印象最深。”

  杨小宝点了点头：“有道理。还有呢？”

  “第二。”听到杨小宝点头赞同，梁强更加来劲了，满脸放着红光，“A计划最精确最完善，考虑得特别周详，花费的心血也是最大，做下的前期准备也最多。那当然会是最优先采用的了。”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杨小宝小心翼翼地说道：“至于你说的那个排在最后的K计划，最粗糙，最简单，也没有多少细节。都说细节决定成败，这个道理南洋那伙人不会不懂。虽然说南洋那些国家的情报机构的水平一向很烂，但那伙人再怎么也有专业背景，是干这一行吃饭的。所以我觉得他们没有道理会干出这么糙的外行行动。”

  杨小宝哈哈大笑：“如果在高四海落网之前，你说的这两条那都很对。但是到了这个时候，这事儿就得完全反过来了：最简单的才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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