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翊等来的第一个电话，是分管公安局的副市长魏守和打来的。

  “小周啊，刘豪那个事儿是个什么情况啊？有领导都找到我这里来了，听说你和刘豪在会所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你就把他抓了？”

  魏副市长语气倒是挺柔和，就是说出的话让周局长根本没法听。

  话里话外，都在暗戳戳地表示着，周局长与刘豪是一时的意气之争，然后周局长公器私用，蓄意报复。

  “魏市长，是这样的，刘豪涉嫌非法持有枪支弹药罪和非法买卖枪支弹药罪，现依法被公安机关采取刑事拘留措施。”

  周局长假装没听懂对方的意思，自顾自地汇报着案情经过。

  “我给你提个醒儿，刘豪是咱们市有名的企业家，还当选了这次国际运动会的火炬手。我希望你在处理这件事上，要保持克制和慎重，不是什么大问题的话，尽快把人放了！”

  魏副市长在‘放了’两个字上刻意加重了语气。

  “当时收缴了各式枪支七把，性质十分严重啊！”周局长虚心地求教道：“魏市长，要不您给支个招儿，给我一个放人的理由！”

  话筒里骤然变得沉默起来。

  没过多久，里面就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周局长冷冷一笑，将手里电话摞下。哼，想让他放人，门儿都没有。

  他凭本事抓回来的人，为什么要放？

  没过多久，电话又响了起来。

  “小周，我是江华。我听说你和刘豪闹得不太愉快，还把人给抓了？这样，你先把人放了，我找时间组个局给你们说和一下。”

  与前一位副市长相比，身为市委常委、市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的江华，讲话就相当大声了，每一个字都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

  “江书记，使不得啊。我们当时收缴了各式枪支七把，案件的性质十分严重啊！要不您给指个招儿，看看用什么样的理由放人合适！”

  周局长开启了复读机功能，把刚才和魏副市长说的话，又原封不动地送给了江副书记。

  话筒里变得很沉默。

  紧接着又是一阵嘟嘟嘟的忙音传来。

  周翊可以想像的到，无论魏守和还是江华，都会对他这个不服从命令的刺儿头下属怀恨在心。

  事实上他更知道，如果他没有岳父，没有便宜叔叔，他将要为诸如此类的违抗上命行为，付出怎样惨痛的代价。

  所以说，做公安局长难，做有作为的公安局长更难，而做一个有作为还不被人干掉的公安局长，难上加难。

  但实在没办法啊，谁让他真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市公安局长，一个平平无奇的年轻领导干部，一个没有任何背景只有一个省委书记老丈人再加一个省委书记叔叔的小人物呢！

  你说人家不欺负他欺负谁？

  一连回绝了两个直属领导的说情，周局长还在耐心地等待着第三个，第四个……

  包括组织部长许敬伟，纪委书记朱健。

  令周翊始料未及的是，最后连市委书记唐庆瑞都惊动了。

  “省领导打电话过来，对这个事情十分关注。小周，坚持原则，忠于职守肯定没有错，我也赞成不能简单地一放了之，但是，就如你说的那样，刘豪涉嫌非法买卖枪支弹药罪、非法持有枪支弹药罪，按照规定这两项罪名都可以取保候审的对吧？”

  唐庆瑞言语和蔼且言之有度地说道。

  做为市委书记，他对周翊的了解，尤其是背景方面，当然要比一般常委和其他人多得多！

  所以他说话的语气也就礼貌的多！

  周翊暗赞了一声，不愧是有着‘藏言藏心藏直’之称的唐三藏啊，这一番说得滴水不漏毫无瑕疵，让他根本无从拒绝，也没有理由拒绝。

  这两个罪名，确实是可以取保候审的。

  当然，他也确实可以凭借公安局长的权力，强行拒绝。但这样一来，就会给刘豪及其背后的保护伞们发难的理由。

  而且取保候审不等于无罪释放，不影响案件的继续侦查。

  “不瞒书记，其实我原本是不赞成取保候审的，因为我担心刘豪在取保候审期间，又做出什么违法行为……”周局长声音之中透着几分犹豫。

  “我理解你的担心，但这是刘豪能够享有的权利。就案论案，如果他再做出什么违法行为，我相信小周你能抓他第一次，就能抓他第二次！”唐书记耐心地说服着对方。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谢谢书记的支持，我会派刑侦人员对刘豪进行监视，一待发现他有其它违法行为，就立刻取消他的取保候审！”周局长用掺杂着感激之情的兴奋语气说道。

  等会儿！你明白什么了？

  我又支持你什么了？

  唐庆瑞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在心里骂了一声小滑头，悻悻地放下了电话。

  不管怎么说，省里让放人，他这也算放了，至于下一步，那就看看周翊与刘霄到底哪一方的拳头硬了！

  虽然知道周翊背景很厉害，但他还是选刘霄赢。

  毕竟那一句‘手眼通天’不是虚言，真就是‘通天’的！

  周翊身后的那位，还是差了一层。

  正寻思着，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省里的老领导打来的。

  “庆瑞，消息出来了！”老领导的声音里明显流露出深深的感慨之意。

  消息？什么消息？

  唐庆瑞有点儿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看这苗头，大概差不了……嗯，你看新闻吧！”老领导又长长地吁了口气，然后挂断了电话。

  几分钟之后，看完新闻的唐庆瑞不禁坐在那里怔怔地出着神。

  十月十八日，根据中央决定，王儒同志不再任申城市委书记、常委、委员职务，简万言同志任申城市委委员、常委、书记。

  就这么简简单单，大约五十多个字的新闻，其中却充满着令他心神震荡的力量。

  此时此刻，唐庆瑞算是真正明白老领导那句‘大概差不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所以……站队要不要趁早？

  要不要赌上一把？

  我，太想进步了啊！

  ……

  刘霄坐在老板椅上，神色深沉地看着自己的下属代新天问道：“常宁那边放人了吗？”

  代新天连忙点头道：“放了放了，唐庆瑞说，先办个取保候审以后再慢慢操作。”

  刘霄点了点头，心里颇有些满意地想到，老唐还是懂点儿事的。

  至于周翊，呵，这回应该知道常宁谁说了算吧！

  拿起手机，给弟弟刘豪打了过去，铃声响了好久之后，终于接通了。

  “喂，是霄哥吗？不好了，豪哥又被公安局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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