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住了，不管你是不是苏茹，我都要过去。”

        此时此刻，我虽然还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我潜意识觉得，事情还没完。

        我将苏茹放下，疾步朝上攀爬。

        穿过虚危山黄色光芒笼罩的区域，果然，一进入满眼翠绿的山体，密密麻麻的草木之中，顿时一阵窸窣，我还没看清楚周围的环境，一个步履蹒跚的老者便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人浑身泥垢，蛆虫蚊蚁散布在灰白的头发和破烂的衣褶之间，一股苍老体魄的臭气，伴随着微风扑面而来。

        “苏……”

        我嗫嚅一声，压根没用勇气喊出这个名字。

        可事实上，这个老眼昏花双目无光嘴巴没牙的女人，这个满身污秽行若兽体单薄佝偻的人就是苏茹。

        当然，我能认出她来，也是因为我鉴于刚才发生的事，心里有了思想准备。

        可实际上，我实难将这样一个老女人和那个风情万种的苏茹联系起来。

        人世间，最可惜的三件事无非就是：江郎才尽，英雄末路和美人迟暮。

        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英雄，自己算不算才尽，可看见眼前的这所谓的美人迟暮，就已经让我心中翻滚的悲凉一如当年。

        她永远都不该是这样子，她该永远体面的绚烂下去。

        “你是罗卜？”

        这老者踉跄着朝我走来，我摇摇头大声道：“我不接受。我不接受你这个样子，就像我不能接受自己的失败一样。我罗卜注定要不平凡，不是要证明我有多了不起，而是要告诉所有人，我失去的都将拿回来。”

        我不顾这踉跄的老女人，逃也是的朝着山上继续狂奔。

        现在，只有找到龙族的奥秘才是我心中的大事，其他的，都可以不屑一顾。

        在青色光晕的山体中，我果然又遇到了另一个病弱膏肓奄奄一息的女人，为了不动摇心中的波澜，我压根看都没看她一眼，尽管我知道，这也可能又是一个苏茹。

        终于，我连上三层光晕，到达了蓝光笼罩的山体。

        我气喘吁吁，精疲力竭地仰望着虚危山之巅。

        赤橙黄绿青蓝紫，这被七彩光芒笼罩的虚危山我终于要登顶了。

        就在这时候，一抬头，在上山的必经之路上，我看见了一副白色的骸骨。

        这白骨站在石壁下，完好无损，骷髅头两个塌陷的眼窝直视着远方。

        从这骸骨的身高和骨骼来看，其生前应该也是个女人。

        我心里咯噔一声，如果说，注定了我要在这山上见到七个苏茹，那这岂不是……

        我不敢多想，就怕惊扰了自己的决心。扫了一眼白骨，一咬牙，我准备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贴着岩壁走过去。

        可就在我擦身而过的瞬间，这干枯的骷髅之上，竟然像是雨后春笋一样，生出了一缕缕鲜活的皮肉。接着，皮肤变得充盈，毛孔生出毛发，双手变得白如葱根，眼中湖泊一样汪出一弯水来……

        一个骷髅，在一眨眼间，已经复原成了一个妖娆的女子。

        苏茹，正是苏茹，只不过是更加年轻的苏茹。

        我心里有一点点悸动，想仔细看一看苏茹少女的模样。可这念头也不过一闪即逝，时间不等人，我等不到她苏醒的那一刻了，我需要马上找到龙族的秘密。

        我马上离开了这正在迅速丰腴起来的沉睡少女，继续往前走。

        随着一缕紫光进入我的眼帘，我便到了虚危山最后一域。

        不过，在我面前，竟然破天荒地出现了一条小溪。

        自从过了西贺牛州，满眼只有荒芜，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了水。

        我欣然朝小溪走了过去，可刚到水边，却听见对面传来了一声娇喝：“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到这里？”

        果然，第一个人出现了。

        我心中一动，起身抬头，就看见一片阴影之中，一个神气十足的姑娘大步走了出来。

        “苏茹！”我脱口而出。

        没错，又是苏茹，不过，眼前的苏茹和刚才都不一样，她此刻的面孔，正是我最开始在云城认识她的那副模样。

        妖媚中透着一丝高傲，美艳绝伦。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苏茹用怀疑的眼神盯着我冷声道：“哪来的小色胚子，过来，让姐姐我瞧瞧。”

        她不认得我！

        我楞在原地，脑子里快速地解读着刚才发生所有的事。

        为什么她不认识我？

        “喂，你在看什么？没听见姑奶奶在和你说话吗？”苏茹仰着嚣张的下巴尖朝前走了走，那副神情一如当年。

        可就在这时候，我感觉怀里那枚吉祥结好像动了动，似乎要挣脱出去。吉祥结上闪烁的法光说明，这是要行诛杀之术。

        而此时更加诡谲的事情发生了，朝着小溪边走了几步的苏茹，好像在瞬间就苍老了几分。刚才那副灵动的模样已经过分成熟，那股刁蛮和傲气的神色也消失了……

        我在这一刹那，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死死握住怀里挣动的吉祥结喝道：“站在那别动，不要往前走了。”

        “你到底是谁，凭什么命令我？”苏茹皱眉皱眉道：“姑奶奶我向来是自由散漫惯了，别人还命令不了我。”

        她说着，朝前又故意走了两步。

        她自己看不见，可我却能清晰的看着她的脸上在瞬间增长着年轮，一个青春靓丽的姑娘，眨眼之间已经变成了臃肿沧桑的老妇人。

        而我怀中那枚吉祥结更是疯了一样挣脱了出来，一股杀气勃然欲发。我只好拼尽全力，死死将它握住。

        我记得，刚到虚危山的时候，苏茹告诉我，她的道场叫做求不得。而在佛教中，教徒毕生所渡无非七种罪恶，也称之为人间七苦，正是生、死、病、老以及怨憎会、爱别离和求不得。

        按照佛家七色赤橙黄绿青蓝紫的顺序，如果求不得是红色的话，那刚才我一路而来，岂不是正好印证了人间七苦？

        每一域的苏茹都是真实的苏茹，这虚危山就是七种人间之苦就是她的苦渡。

        就像在第二域里，她想我念我，在第三域里仇我恨我，第四域里苍老，第五域里病患，还有刚才蓝色光晕里白骨一具复生为人，皆和爱别离、怨憎会诸多苦劫一一对应。

        《六指诡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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