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秃子低声叫道：“我说刚才这家伙怎么突然间神色有些不对啊，你要是不提，我还没纳过闷来。现在想想，这厮好像是认出你来了……”

        “没错！他就是认出来了！”木头道：“悬壶峰弟子那么多，可偏偏他来了句名不虚传。也就是说，他曾经听过卜爷的事，现在恰好认出来了而已。”

        我点点头道：“按理说，咱们哥几个在冥间的事，杀玄冥，诛翊圣，也算是惊天动地了，所以，作为一个阳间城隍，他认出我来倒也正常。可是，不正常的是，他认出我来了却又装作不知道我是谁，还有那突然凝滞的表情，都足以说明，他内心里对我是有戒备的。”

        木头冷哼一声道：“蓉城城隍，也算是阳间的八大城隍之一了。虽然赶不上冥间的部洲使和阴帅们，但是在阳间影响力还是有的。掌握着如此一个重要的职位，恐怕，拉拢他的人不在少数。”

        秃子摩拳擦掌道：“龟儿子！假若他真的是别人的眼线，敢出卖咱们，老子必定要了他小命。”

        我摇摇头，淡定道：“算了，弱肉强食，世道如此。他就是个小小的城隍，没有那么多选择。就算，他真是别人的眼线，也无可厚非。毕竟，小人物，总要站在一条船上，眼下咱们这条破船，正在漏水，人家看不上也正常。何况，不管怎么说，我朝他借了两具肉身，他也替我找到了一个线索，算是帮了我的忙。所以，不可伤他！

        “既然这样，那咱们还回去做什么？”秃子问道。

        “废话，如果他真是个二五仔，咱们可以饶了他，但是总得知道他的上线是谁吧？到底是谁让他盯着咱们！”木头道。

        说着话，我们步履轻易地走到了城隍庙后。

        都是借尸还魂，所以，也谈不上什么活人之气，不用担心被庙中阴差捕捉气息，大摇大摆一翻身便进了院落。

        正殿后门口，有一对石鼓，石鼓上，卧着两只小小的石狮子。此物叫做观门猊，虽然是个雕塑，可是庙宇的观门猊却是个通风报信的小东西。一旦有人鬼靠近，这小狮子便会发出极其轻微地咕咕声。常人难以捕捉，但是里面的一堂鬼众却知道有人来了。

        还没走近，木爷便远远地施展咒令。只看见地下簌簌鼓起了一道突起，一直通向门口，然后，从地下越出了两个小小的伏地妖，跳上石鼓，就给那小狮子的眼睛给蒙上了。

        如此一来，就再也毫无顾忌了。

        我们信步直接走到了后门口，顺着门缝往里一瞧，殿中幽蓝色的光圈点点，这是魂修以上冥魂的阴元。显然，这城隍庙中，但凡有点话语权的官吏都在呢。

        “千岁爷，咱们的人都在了，您有话就说吧！”听着声音，开口的就是那个书记官了。

        “你们可知道，刚才那人是谁？”

        “千岁爷说的是哪个啊，来的是四个人啊！”

        “猪脑子，难道主从之分都看不出来吗？就是那个背上背着女人的家伙。”

        “他呀，他不是悬壶峰鬼医宗下的一个鬼医嘛！”

        “他是鬼医，可不是一般的鬼医。你们可看见他移魂入身的时候露出了左手？”

        “下官……下官没仔细看，这几个人气势压人，站在他们身边，莫名的心慌。”

        “所以，你注定也就是个书记官了，胆小如鼠！”城隍幽幽道：“移魂入尸简单，可是，入一个冰封了十来年的尸体，就不是那么简单了，此人一蹴而就，轻松就驾驭了那尸体，这手段，绝不是一个小小鬼医能有的本事。再者，他的左手，可是个六指！”

        “六指？”堂下一阵惊呼：“爷，该不会是他吧！”

        “没错，应该就是他。你们瞧见旁边那两位了吧？那也都是借尸还魂的主儿。他们帮助那女的入魂的时候，我在一旁瞧的真真的，两人一个是妖修无相，一个是阳修忿怒，都是绝顶高手。由这么两位高手陪同，可想，这人除了是鬼医罗卜，还能是谁。”

        “爷，他怎么来咱们蓉城了？这事不好办啊。”

        “我当然知道不好办，上边早就来过消息了，若是发现此人踪迹，马上回报。我这个小小的城隍，是万万惹不起上头的。可是，你们要知道，这几个人也不是好惹得主，搞不好，就得鬼头落地。叫你们来，就是要商量一下对策。”

        “爷，这还不好办？咱们该招待他还招待他，可是该汇报就汇报。毕竟，酆都那边，咱们惹不起啊。而他，就算是凤凰，也是掉毛的凤凰……”

        “可是，你们不会不知道，当年那八哥医尊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此时若是将他行踪告知酆都，会不会显得有些……”

        “城隍爷，大丈夫不拘小节。与你有恩的是那八哥医尊，又不是这个罗卜。再说了，咱们私下里上报，也算是职责所在，他上哪知道是您透露的他行踪？识时务者为俊杰，听说，就连阎王爷现在都不敢忤逆酆都……”

        刘大进听到这，顿时咬牙切齿，杀气勃然而出。

        我拍了拍他肩膀，淡淡一笑，转身便走。

        我相信，这不是第一个想着靠出卖我换取荣华富贵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当你自己的实力不匹配你的名声时，自然会有些人打你的主意。所以，我认。既然我知道了他背后的主子是酆都，那也就够了，我犯不着和一个小人物计较……

        “走吧！”

        岂料，我们三个刚转身，就听见这城隍爷阴森森道：“你小子说的也有道理。可是，一旦朝酆都通风，万一事发，他马上就能知道是我出卖了他。这可是杀身之祸啊！”

        “那以您之见呢？”

        “走！”城隍一声阴笑道：“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朝酆都汇报之后，我也入冥去，避避风头，让他想找我都找不到。嘿嘿，另外……”

        “另外什么？城隍爷明示。”

        “你们瞧见他后背上的女人了吗？啧啧，如果我没猜错，那就是他的妇人之一，桃都山的灵子。那可是个美艳天香且权可遮天的女人。”

        “嘿嘿，是啊，刚才所见，美艳之极。城隍爷之意是……”

        “我？呵呵，我的意思是，既然出卖了他，索性，做得大一点。你，稍后即可入冥，通风报信，其他的人，给我找到他们的住处。”

        “回千岁爷，嘿嘿，根据此人身上所带的气息，我已经查到了，他们就落足在城中的一家纸扎铺里，那纸扎铺的主人，是个端公。”

        “行，干得漂亮！你们几个，给我听好了，这次，咱们干票大的。这是咱们的地盘，没有条件，制造条件，想尽办法，将这昏睡的女人给我掳来，我带着她入冥去，一来算是个活命的护身符，二来，嘿嘿，咱有生之年，还没品尝品尝这上境桃都山的灵修女的滋味呢……记住，事成之后，一定要干净利落，最好是将那端公也给我宰了。我隐约记得，这个端公可是对咱们蓉城了解不少……”

        听到这，我凛然站住了身。

        罗卜，如今的你，是不是有些过于仁慈了？

        “哥两个，你们说，我不是应该再狠一点？”我转头朝身后的两人森然一笑。

        刘大进和木头眼中瞬间放射出一丝睚眦之光，齐声道：“哥，就等你这话呢！”

        我此刻之心中冰寒，犹如置身北境寒冰之中。我这人，见多了世态炎凉，可是还是听不得人间疾苦。见惯了尔虞我诈，却不忍将医道变成屠刀。

        可我现在知道，错了，终究还是错了。

        “杀，一个都不留！”

        《六指诡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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