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声闷响，巩俊岩倒在了楼下，就像是一个玩偶，保持着跳跃的姿势，面朝下，趴在那，一动不动了！

        几秒钟之后，站在楼上，已经能清晰地看见鲜血从他身体下面淌了出来！

        我不禁有些愕然，这确实是我始料未及的。

        要么说，算天算地，最难算人心呢。

        我估算对了今天晚上所有的事，却没能想到巩俊岩会搞出这么一幕。你可以认为这孩子是个不计后果的瓜娃子，但是你不得不说，这种单纯带着泣血般的感人色彩。

        尽管此时此刻我不知道巩俊岩的生和死，但我知道，今晚上他已然成了真正的主角。

        小敏看着这一幕，双眼惶恐，彻底崩溃了，瞬间蹲坐在了楼沿上，双手捂面，眼泪顺着手指缝蜂拥而出。

        “你为什么要这样？我……我就是你的一个陌生过客而已，你这样做我怎么办？我生性凉薄，不曾知暖，可我从不愿欠别人什么……你让我怎么办……”

        “这就感动了？呵呵，可你知道吗？这就是罗卜设置的一个苦情戏而已。他不关心你们的死活，他只想赢我！”祸斗那张狗脸阴森森笑道。

        “祸斗，要么说你是狼心狗肺。苦情戏我见的多了，可你见过有几个人用命做赌注的苦情戏？你可以和我分高低论长短，可你不能诋毁一个单纯的男人。”我忍不住斥责道。

        祸斗眨了眨那凶戾的眼睛，嘴角划出一道人样的笑意道：“罗卜，你瞧，被我猜中了心思你就急了。可这有什么意义吗？你阻拦不住别人向往解脱的心。小敏，你不要在迟疑了，你想想，就因为你的迟疑，又搭上了这个愚蠢的小子的命。难道你还想和这个世界有更多的牵连？如果你真的觉得这个小子让你感动了，那好啊，你就该随他而去，一同解脱。”

        “一同解脱？”小敏喃喃自语着，看着楼下血色的面积越来越大，眼神也开始空洞起来，缓缓真起身道：“看，就因为我，这世界上又少了一个好人，天不该生我的……”

        我知道，这就是祸斗的魔力。

        “小敏！你……”

        “罗大夫，你不用说了，你看见了，短短几分钟，竟然为我还搭上了一条人命。他很善良，不该死的，该死的是我！”

        我咬牙启齿，朝祸斗厉声道：“你这只罄竹难书的哈巴狗，你看你干的好事，今天我得要打烂你的狗头！”

        “呵呵，你打不打得过我先不说。”祸斗冷笑道：“就说眼前，罗卜，你是不是输了！按照赌约，你得把我带回去，我就放弃杀人。可我现在不放弃，反而觉得这很有乐趣，你也无法把我带回去，因为，你捉不住我的……”

        “罗大夫，谢谢你，如果可以，替我收尸！”

        小敏闭上眼，纵身要跳。

        “小敏，等……等一下，我……我还没死呢！”就在这时，楼下竟然又传来了巩俊岩的声音。

        这小子竟然没死？

        小敏兀的睁开眼，我和祸斗也不约而同看向了楼下。

        巩俊岩俨然是双腿断了，只靠着一个左手，硬撑着挺起半个身子，然后扑通一声，将身子翻了过来，依旧是躺在血泊里，脸朝天，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呵呵，我就说吧，跳楼这种事，不靠谱，要是死了还行，可要是没死就惨了！你瞧，这么高，竟然没把我直接闷死。我现在这身体啊，就像是有锯条在反复切割，疼啊！”巩俊岩皱着眉，努力苦笑着说道：“所以，我现在是不是可以作为一个感同身受者劝你不要死了？真的，跳下来一点都不好玩，恐惧，害怕，疼痛，你知道吗？我跳下来的瞬间，我就原谅了我那个好赌的父亲。不是原谅他的罪过，也不是原谅他作为父亲这个的角色，而是原谅我自己的过往，我还有大把大把的光阴往前看。小敏，按照约定，我现在的话是不是有了参考价值？你可不可以不跳？”

        “听见了吗小敏？”我在一旁大声道：“这就是你要的感同身受。感同身受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有时候就是死，可现在有人愿意付出这个代价，你不在乎？就算你从上到下的每个器官都万念俱灰了，那你的心总还热乎吧？你想一想忘川河畔捧掬起来的那捧水，我可能会骗你，但那水不会骗你对不对？你说你从没想过谁会喜欢你，那你就不想试试吗？”

        小敏站起身，眼泪决堤地朝后退了退。

        “你做什么？被折磨了这么多年，难道就因为罗卜和这个傻子的几句话你就要改变？”祸斗咆哮一声。

        “他在流血，他还活着，我……我要去看看他！”小敏第一次嗫嚅着应对这个脑子里深处的声音。

        “他人轻命贱，乐于自以为是，死有余辜，你竟然为了一个无能之辈背弃自己多年的心愿？听我说，只有死才是你的解脱，只有死才是你的宿命，去，跳下去！”祸斗不容置喙地命令道！

        “我不！”小敏歇斯底里的大吼一声。

        喊出这一嗓子，小敏自己也有些惊讶，这是这么多年来，自己第一次对着自己脑子里的声音说不。尽管自己一直都在坚持活着，可对于这个声音自己没有免疫力，最多只是逃避它，但是今天自己就是想喊一声“不”。

        她发现，当自己这声“不”说出口的时候，自己竟然轻松了许多，压在自己后颈上的那份重量瞬间卸掉了！

        “你忤逆我！”祸斗难以置信。

        小敏摇摇头，淡淡道：“不是忤逆，我从不是你的奴隶，这条命本来就是我的。现在，我不想死了，至少是暂时不想死了，我想做这条命的主人。他就在楼下，还活着，我需要去看看他，就这么简单！你不知道，当我在忘川河看见他整夜守在我尸体旁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好好认识一下这个人了，是你，是你不给我自己思索的时间，现在，我不想受你摆布了，我想做个人，温暖的人！”

        说完，小敏转身就走。

        “你不可以这样，你是我今晚上致胜的赌注，你必须从这里跳下去！”祸斗张牙舞爪呼啸着朝小敏扑了上去。

        “怎么？忽悠不成改直接杀人了不成？”我冷声道：“祸斗，你输了，你今晚注定要和我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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