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年后第一次大朝会，文武百官打起精神开工了。

寻常朝会四品以上官员才能参加，大朝会是在京官员全部参加，只不过位卑职小的没资格进入太和殿，站在殿门口都没资格。

一般来讲官职越低的来的越早，距早朝开始还有半个时辰呢，太和殿前的广场上，就密密麻麻地站满了身穿绿袍的官员，在年后仍然有些凛冽的寒风中瑟瑟发抖，还不忘互相打招呼拜年。

不过有许多人眼神向一处瞟去，引起京城轰动的人物正站在那儿呢。

做为有史以来第一个站到台前的女官，此时林玉正穿着一身崭新的绿色官服站在方瑜的身后，镇定自若地接受各方打量的目光。

她一头秀发干净利落地束起，戴上乌纱帽，脸上未施脂粉，干净清秀，眼眸明亮，眼神坚毅，不似平常般温婉。

而低级官员所穿的绿色官服穿在她身上好像都不那么难看了，与方瑜比她矮了一头、身体也削瘦，但却丝毫不显出弱势，单薄的肩膀似乎能扛起许多责任，挺直的脊背有种宁折不弯的架势。

感受到四面八方传来的打量目光，方瑜回过身来，略有些担心的小声问道：“紧张吗？”

“有一丝丝紧张，主要是激动，下官也算是王朝出现后女子正式为官第一人了！”林玉小声回道，这么冷的清晨，她抓着芴板的手都有些出汗了，“不过我不怕，更相信自己没问题。”

怕她第一次上朝紧张，伯父和父亲悉心教导，宣平也特意把她叫来宫里，安慰她放心大胆的去做，有皇帝姐夫在，她什么都不需要怕，连皇帝都鼓励地说了几句。

其实他们想多了，林玉自考中做了女官后就拿出了十二分的精力来提高自己，如今早不是从前娇滴滴的官家小姐了。人说腹有诗书气自华，于她而言腹有才学志自坚。

她本身有绝不输于男子的才学、办事能力和意志，又有这宣朝的当权者扶持，她相信自己这有史以来的第一人定能旗开得胜。

那些有资格进入太和殿的官员陆陆续续地来了，一个个身穿紫袍和红袍的官员昂首阔步地向殿内走去，宫道周边的官员匆忙行礼。

这些高官也有好奇心，只是不好表现太过，行走中装作不经意地寻找林玉的身影，眼神有充满善意的，有单纯好奇的，当然也有恶意满满的。

不过林玉不在乎，身姿挺直地站在那儿，任他们打量，这许多她还得称呼叔伯呢。

往年这一天在等待皇帝临朝时，朝房里的气氛是十分热闹喜庆的，关系好的、不好的都得笑容满面的打个招呼，说两句拜年的话。

今年却不一样了，一大半的官员仍如往年一样满脸的疲惫和笑容，满朝房的转悠着拜年。剩下的人分成两拨，满脸疲惫和凝重的商量着什么。

其中一拨自然是那些反对女子为官的，正悄悄密谋今天如何劝谏皇帝呢，小声争论着要不要长跪不起，这事争论许多天了，内部还没达成一致呢。

另一拨则是本身追随皇帝脚步或明哲保身的，但无奈没有管好家中子弟，被人一煽动就去了相府前闹事，结果前途尽毁，如今还在狱里呢，他们商量着怎么向皇帝求情。

三拨人各干各的，互不打扰，倒不是那些反对派不想拉拢盟友，实在是无能为力。皇帝眼瞅着有独断专行的意思，想明白的人谁会想着与皇帝作对。

那些家中子弟被牵连的甚至对反对派恨得咬牙切齿的，你们找死干嘛让别人家的孩子当炮灰？

那被抓的可都是精英，只等这次会试蟾宫折桂呢，就这两三个月了，功亏一篑。

有些家族更是难得祖坟冒一次青烟，结果被捂死了。

时辰一到，随着乐音响起，皇帝迈着坚毅沉稳的步伐走上御阶，做了这么久的皇帝，他的气场越来越强大。

而立之年的皇帝手段强硬，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沉静，很少喜怒形于色了，渐渐有了些不怒自威的意思，官员在他面前越来越敬畏。

皇帝坐上了龙椅，底下的人跪成一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皇帝随口说道，简单三个字却透出了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自信。

从前新年第一次大朝会都是简单且顺利的，但当今陛下登基后就不行了，每年一件大事，去年改革新税法，今年改革官员制度。

每年必有的拜年话、展望未来环节都没开始呢，那些反对派就纷纷掏出了袖中的奏折，不过其中并没有从前的中流砥柱李大学士。

“陛下，臣有本。”都察院白御史站了出来，这老头古板迂腐又性子直胆子大，还认死理儿，得罪人不少，若不是温铁嘴感念他忠直时不时护着，这位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之前封颜若初为太医时，白御史恰好生病卧床在家，温铁嘴对此十分庆幸，但白御史后来听说后十分遗憾懊恼，这般大事他居然没能出力，朝上这些人居然由着陛下做了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所以在听说陛下又封了一个可以上朝的正式女官时，他忍不住了，不顾病体未愈，颤颤巍巍地上朝了。

温铁嘴在朝房里见到他时吓了一跳，这祖宗怎么来了？联想到之前得到的消息，反对派官员打算长跪死谏，这位这时候来，绝不是好事啊！

温铁嘴苦劝半天也没把人劝回去，如今提心吊胆地看着他率先拿出奏折。

“呈上来。”皇帝淡淡地吩咐道，何清急忙走下御阶接过了奏折。

厚厚一大本奏折拿在手中，沉甸甸的，皇帝怀疑他这一个年节都用来写奏折了，打开翻看着，“爱卿不妨把你所奏一事说给众位爱卿听听。”

“臣遵旨。”白御史深施一礼，“自季朝结束了各部落分散自治的时代，建立起统一的政权，已有三千七百年，历来都是男子为官主政，盖因为男子力量强大，性格也更为坚韧、理智。

女子向来柔弱又容易感情用事，更适合在家中操持家务，相夫教子，为在外拼搏的男子提供一个安定祥和的家，免除后顾之忧。

如今陛下却违背上天对男女的分工，任命女子入朝为官，不但会给朝廷运转造成隐患，也会引起民间动荡，自古以来，仳鸡司晨没有好结果，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让一切回归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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