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暴雨来得快，走得也不慢。

  嬴政一直没开口，攸安也没心思说话，淅淅沥沥的暴雨落在泥泞的地面，多多少少破坏了些她的好心情，幸好还能让王离帮她剥坚果吃。

  黑色的云层散开，被洗涤过的天空格外的敞亮，空气里都能闻到一股泥土被稀释的味道。

  攸安拍了拍手，在沉默的气氛中开口，“陛下，雨停了，这些蘑菇叫人收拾了，等封禅完回去吃吧。”

  一张嘴就是吃，嬴政的心一下子被她从飘忽不定拉下来，果然，吃吃喝喝的事情就容易让人回落到烟火生活。

  “神使说得对。”封禅完了回去还能吃顿新鲜的玩意，他抬头看了看巨型蘑菇，想着今日的奇异，都不知道该算不算祥瑞，只是这么大的蘑菇，放也放不了多久，大秦的军士都能跟着喝碗汤。

  倒是不用担心中毒的问题。

  蒙毅见状心中不再紧绷，他一直叫人看着那群不安分的儒生，就怕在陛下本就不好的心情上火上浇油。

  此刻见神使如常的说话，心中松了口气，已经安排人准备来拆蘑菇。

  往日都是采蘑菇，还害怕误食，今日倒是不用担心，瞧着比两人立在一块都要高的蘑菇，蒙毅心中已经在设计开采的方法。

  雨过天晴，但队伍还无法立刻赶路，雨水冲刷过的山地还需要重新探路，且物品也需要重新检查，总不好给老天爷一堆被雨漂湿过的物品。

  攸安站在原地没有动，瞧了瞧周遭的泥巴路，还是待在原地更加安全整洁。

  目光停留在旁边一棵碗口大小的树上，莫名的，她感受到一股吸引力，只觉得眼前的树都比旁边的生得眉清目秀几分。

  六合适时出来打断她的胡思乱想，“宿主，别想太多，不过是你的大蘑菇抢了这棵树的机缘而已。”

  攸安愣了下，再看不远处的这棵树，突然道：“难道这就是那棵因为挡雨有功，被始皇帝封为五大夫的树？”

  六合立刻肯定，强调道“是啊，就是被宿主你的大蘑菇抢功劳的那棵。”

  攸安听出它话里的意思，没好气道：“别在这拱火啊，刚刚给我推销你们产品的时候，没见你提前和我打声招呼。”

  一提到兑换的事情，它就开始装死。

  莫名的，攸安还真对这棵树有点对不起，本来大好扬名的机会，能和嬴政沾上点关系，那就足够叫人记住，偏生现在被她的大蘑菇和大坚果抢走了机会。

  攸安走向它，抬头看了看枝叶繁茂的树，思考着，若是她现在和嬴政说，专门把这棵树纳入朝廷保护内，会不会被当成疯子？

  她还在思考着，王离跟着挪动，追逐她的动作，向上看了看，没看出有什么不同和珍惜的地方来。

  好半天都没等到下一步动作，他忍不住冒出来的好奇心，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道：“神使，你在看什么？”

  攸安被他接近气音的发生吓了一跳，脖子处的汗毛都差点竖起来，走了个系统，又来个王离。

  她回答的尤其直白，“看树啊。”

  简简单单三个字，配上她那满眼“你这都看不到”的眼神，平白叫人心生郁气，总感觉被无声的鄙视了一次。

  王离此刻心口就像是被噎了一口，“我知道在看树，这棵树有什么不同吗？”

  他反正时是没看出来。

  攸安一脸严肃，面容一下子端庄起来，身上的气质都变得神圣，糊弄的王离都跟着站得更加笔直。

  她抿着唇轻轻扫了一圈两人头上的枝叶，偏过头来认真望向王离，“我观此树，有五大夫之资。”

  “啊？”

  王离此刻像是一只呆头鹅，本来还等着神使讲述树有多神异，然后等到一个颇为神经的答案。

  攸安通过王离的反应，打消了萌生出来的不切实际的想法，不然到时始皇怕是和王离一般，觉得她故意在作弄。

  “没什么，逗你玩呢。”她一下子破功，笑弯了眼，说完便恢复成耍弄的轻松氛围，微微晃着脑袋离开，将王离丢在原处。

  意识到被耍了的王离，活像是吃了一大口四面馒头卡在喉咙，然后还只能自己努力咽下去，然后捶两口胸口疏通。

  没办法找神使算账，王离只能暂时别对着神使那张坏笑的脸，不然真怕被人参一本不敬神。

  嬴政余光早就见到两人的动静，见神使走过来没多问，从表情来看便明白，肯定是王离又吃亏了。

  重新探路的人很快回来，蒙毅迅速的安排好一切来向嬴政禀报，可以重新出发了。

  一番折腾下来，其实还没超过一个时辰，只能算是一点小插曲。

  攸安跟着登上泰山，在山顶俯瞰全部的风景，入眼皆为绿意，宽阔的视野叫心胸都变得开阔起来。

  泰山顶上的布置算不得多特殊，只不过旁边的大石头过于显目，一路下来，攸安算是见识到嬴政的刻石爱好，比嬴政都要高的石头，每到一处就能找到一块，上面刻的基本都是歌颂大秦，歌颂嬴政的话。

  从咸阳出发到现在，她暂时还没见到重复的内容，谁说大秦朝廷没有温情，只有冷酷，这些话照样信手拈来。

  禅礼采用的是秦国雍祭天帝的形式，都怪齐鲁之地的儒生过于繁琐和啰嗦，嬴政只能将老秦地的仪式搬过来，攸安跟着肃立在嬴政身后，拒绝了他提出来让她跟着并立的想法。

  泰山封禅是他的荣耀，也是他带来的荣耀，虽然日后泰山因为某人身价一落千丈，但也恰恰说明，是人给山带来了厚重的价值。

  攸安就不蹭老祖宗的这点丰功伟绩了。

  嬴政独身一人站在最前端，攸安只能观望他的背影，脑袋里忍不住猜测他会说些什么。

  嬴政什么都没说，或许说站在那百感交集，有壮志，有欣喜，有骄傲，有自得，还有些许难得的茫然。

  但最后，全部都化为双目中的坚定。

  他的大秦，一定会万世永存，天下之大，莫非秦土。

  日后，这片大地上，只会有秦人之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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