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章 鞭辟入里李沛霆
崇祯十五年九月,奉旨北上增援辽东前线的南粤军在上海停泊整顿补充粮食蔬菜清水。却遇到南下传旨太监杜勋。
同样的太监,守汉心中对这个曾经的监军太监一点好感也无,身为监军太监却和杜之秩、申之秀等人一样,李自成大军一到便立刻投降。不过,这些太监本来在斑斑青史上就是没有什么好名声的,他们投降倒也罢了,顶多是换了一个伺候的主子。而那些向来以忠义自诩的东林,号称风声雨声读书声,家事国事天下事的社会精英,却在多铎的马前跪倒请降,递上的手本名帖堆积如山。
然后,少不得的原职留用。
不过,百余年后,却也一样逃不过贰臣传上把姓名标,留下了千秋青史名号,只可惜,却是汗颜仕贼之名。(说到这里,不厚道的作者又有话说了,试问如今动辄便跳出来指摘政府这个不好,那个不对的人物,会不会也是东林一脉呢?一旦当真国家有事,他们是当那马前迎降,打着小旗在街头欢迎皇军的钱谦益呢,还是散尽家财招募义军抵抗到最后被清军剥皮实草的马士英呢?)
“……宁远伯,总督南中各路兵马粮饷事兼署两广剿抚事宜李守汉,果能克敌制胜功勋卓著,当拜援剿大总统,节制登莱巡抚、蓟门巡抚、天津巡抚等部兵马,刘泽清、刘良佐目下在山东等部兵马悉听节制,所有升赏责罚均由宁远伯承担,以为辽东军马后援,参略谋划。洪承畴所部辽东军此时业已与建奴兵马缠斗鏖战甚急,李守汉麾下各员宜用心饬备协力剿奴,以报君恩,功成之日,朕当不吝王侯之赏!”
李守汉诚惶诚恐的趴伏地上,心情却是极为复杂。现在自己头上除了两广、福建等处的头衔之外,更多了一个援剿大总统的头衔,节制登莱、蓟门、天津巡抚等部兵马。看来辽东的军情实在是令皇帝崇祯有些吃不消了,明知道哪里一旦被南粤军伸进手去,哪里就会变天,可是眼下不说官职,便是奉旨接受节制的地盘、差遣,皇帝也是毫不犹豫的丢了出来。
虽说此时武官们的地位已经大大的超越了百年来的旧有体制,不但各路军头们跋扈横行,遇到大征伐事也可广泛参与文官的军略谋划(没有谋略能力除外),看上去似乎是文武双方地位获得了一个微妙的平衡。不过也要看对上什么人,遇上性格高傲、能力超群的文官大员比如洪承畴、孙传庭这些人,军机大事,各路总兵军头们便乖乖的要听从差遣,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反之,遇到了傅宗龙、丁启睿等辈,既没有能力也没有实力的总兵,左良玉贺人龙等辈便弃之如敝履,朝廷还拿这些武夫无可奈何。
虽然李守汉向来都是吃自己,不想从朝廷那里拿粮饷,自然大可不必理会那些文官,但是现在有了皇帝这道旨意,各地的官员被南粤军升赏罢黜就是理所应当名正言顺的了。
圣旨中更授权他还可以节制指挥此时在山东的刘泽清、刘良佐所部兵马。虽然从卢象升战死后,吴桥之事更是李守汉对内地兵马半点好感也无,不过能够节制两镇兵马,更节制三个巡抚,这份权力,想来除了此刻在广宁被包围的洪承畴之外,整个大明便再无一人了。
节制兵马,节制巡抚,这个权力可是任何一个文武大员都梦寐以求的。自金国凤战死之后,为了事权统一,在辽东军中便有规定,当总兵,巡抚太监,兵备共处一城时,以总兵节制兵马。然而节制整个地域兵马,自巡抚、总兵以下悉数听从调遣,生杀予夺大权集于一身,拥有这份权力的,往日除洪承畴外,现在又加了一个李守汉。
看来辽东之事给皇帝压力决很大,以至于要想方设法的调动军马钱粮,千方百计的增加辽东前线胜算。跪在守汉身后的施郎心中暗自盘算着,皇帝如此作为其目的无非两个。一是调动人马来个里应外合将好不容易形成胶着对峙局面的建奴大军消灭,二是即使军事上一时处于下风,以南粤军舟师炮火之犀利,也可以将被围大军援救出来。所以才不惜血本,令虽然作战威名赫赫、上缴钱粮积极主动,但却与朝中文官关系极为恶劣的李守汉节制兵马,作为一方统帅,这胜算就大了很多。
杜勋宣读完圣旨,庄重肃穆的脸色顿时收敛起来,转眼变成了一副笑眯眯弥勒佛的样子,“咱家有幸,蒙皇爷不弃,派在伯爷身边伺候,忝为监军太监,正好可以一观伯爷大破贼兵的风采也好回到京城时与别人闲话时有些吹嘘的资本。”
杜勋这话,说的一半真一半假。
真的就是,他的确是很愿意当这个监军太监。几次南粤军入卫,凡是和南粤军沾边的人无不是收获颇丰,从钱财到官职,俱都是盆满钵满。便是两个司礼监的老祖宗,大太监王德化与王承恩两位,在朝堂上说话的分量也是底气十足。动辄便是一句,“咱家可是同建奴血战过的,你们几曾和建奴对垒过?一群无知书生!”
更不用说每日里在城里大肆出售的各色南中时新果品,还有那些五光十色璀璨夺目的珠宝首饰金银器皿,哪一件事情不是可以获利巨万的?只可惜,这些事情,没有一件事是他杜公公能够染指的。都是被两位王公公分赏给自己的亲信心腹了。
太监不能当官,不能娶妻,对财帛更为心动,很难理解他们对金银的热爱心理,再加上宫中大太监们都是狗窝里存不住干粮的,赚了些银子少不得在同僚们面前炫耀一番。之前只是在各处当个镇守太监的杜勋,哪里比得过他们有钱?
于是,这次听说有这样的一个差事,杜勋便是倾家荡产也要上下打点求到了这个宣旨太监兼监军太监的差事。本身就是打算跟着南粤军走着一遭,一来赚取大把的好处,二来也在功劳簿子上有自己浓浓的一笔。
“好说!好说!杜公公远来辛苦,可以在这上海暂且休整数日,待大军到齐之后,我等便一道北上便是。”
“伯爷,咱家出宫时,皇爷曾经有话,若是此番锦州事了,伯爷的称呼便是要改上一改,或许,封候就在眼前。到那个时候,咱家少不得要称呼您一声侯爷了。咱家提前恭喜了。”
听了这话,守汉少不得心中突得一动,微笑道:“如此承蒙公公吉言。守汉在此先行谢过了。不过,雷霆雨露,都是君恩。不管上意如何,某家只管督率大军拼死向前便是。”
二人说话时,旁边众人,都是竖起耳朵,个个脸色复杂,封侯?
一旁的李华梅却是眼睛里露出了喜色,大明朝从一个卫所起身到如今的伯爵,又有风声要封侯的,怕是除了阿爹之外便再无第二个人想了!
“崇祯小儿,以此虚名引诱,又有何用?某家如果不令你这十几万人化为灰烬,让你再无中兴指望,便不算是李家子孙。”一身南粤军官员服色,跪在人群之中听读圣旨的李沛霆,却是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的响。
“只要你这十几万人化为泡影,关内的流贼再如洪水烈火般蜂起,你这江山便是要彻底改姓。到那时,当真便是九州离乱李继朱了!”
“届时天下大乱群雄蜂起,又有哪个有与主公相抗衡之力?”
“一俟主公得了江山,数万里江山混为一体,我李家大仇得报,少不得成为从龙有功之臣!比起先祖成梁公在世时的风光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下宣读完圣旨,少不得守汉要摆下酒宴来款待天使兼新任勤王军监军太监杜勋,自然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当下整个商贸区中顿时陷入一片欢腾之中。随同守汉北上各将更是沉浸在喜悦之中。每一次守汉加官进爵,底下的各级将领们便是跟着水涨船高。
从耽罗岛领着水师舰队为大军运输马匹骡子到上海的张小虎话语之中更是直截了当:“太好了,如今主公升了大总统,登莱、蓟门、天津等处都归主公辖制,山东的两镇兵马也归主公管辖。这下,咱老张看好的胶州湾可是要好生的修建一下了!那可是个好港口!明年的预算,老张可是要好好的争上一争,给水师多弄些钱来,也好多造大船,多铸造大炮!”
商贸区的大班黄义伟也是眼睛发亮:“山东、登莱、天津、蓟门有多少丁口,多少田亩?流民遍地,灾害不断,不要说眼下的南中、台湾、缅甸、孟加拉等处要的丁口可以解决,只要水师的船只够了,就算是把扶桑都占了,人口也是够了的!”
一个隆盛行的管事也是欢喜道:“列位不知,这几年我们在山东等处收买的土地用于种植棉花,已经是丰收累累。各处的棉田每年可以出产棉花数十万担。只怕列位此时穿在身上的衣甲便是山东棉田所出产的棉纱织就。若是主公掌握了山东、登莱等处,区区的松江布、横塘纱便不在话下!”
自从济南战役之后,从济南几位王室成员手中接手了他们的王庄,隆盛行便在这一带大兴种植棉花。采取了类似生产建设兵团的组织,将一个个王庄变成了兵民合一的组织,每月有柴米油盐发下,让棉农们没有衣食之忧,只要精心照顾好棉花便可以。几年的耕耘下来,这一带不但种植了数以万亩计的海岛棉、长绒棉,更是为南粤军可以提供数万补充兵。也就是因为有这些田庄的存在,这一带才不曾出现别处蜂拥而起的饥民、土寇、马贼、杆子之类的。相反,这里倒是成了山东百姓们为之向往的地面,不时有数千数百的流民经过这些庄子,往登莱等处港口去,登上大船南下去寻找一条生路。
近卫旅的旅长莫钰捻着自己腮边的大胡子,咧着大嘴笑地道:“先说明了,我只会在近卫旅冲锋陷阵保卫主公,上面的这些地方,我是决计不会去的。”
登莱、蓟门、天津、山东,四处所在,除了登莱与山东邻近之外,其余的蓟门和天津两处都是没有陆路相连,不过,这些在以水师见长能够完成万里远航的南粤军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别人眼中的天堑,正是南粤军眼中的通衢大道。
与酒宴上众人的欢喜相比,隆盛行的大掌柜李沛霆却是一脸阴霾,与众人的欢喜言论形成鲜明对照的,他只是以沉默来对待今日皇帝的圣旨。他一如在场南粤军中军官一样打扮,穿着紧身青衫,腰佩利剑,戴着幞头,青衫外罩着短袖大氅,有文人的儒雅,也有武人的英气。
坐在那里,也不去与人推杯换盏,只管是酒到杯干。一人向隅满座不欢,何况是这么一个重要的人物?众人渐渐将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只听得忽然他长叹一声。
“大人因何叹气?”
他冷眼说道:“主公实力雄厚,坐拥数十万雄兵,功高震主,威名远播数万里之外。皇上己起猜忌之心,若在下所料不差,锦州战后若是官军打败了辽东鞑子,我南粤军的好日子便要到头了!”
帐中气氛一下冷了下来,人们立刻一片沉默。
过了片刻,张小虎怒道:“主公的功劳,对朝廷的忠心咱们都是看到了的!要是没有主公每年巴巴的派咱们顶风破浪的给他运粮送钱,只怕皇帝老子早就饿饭了!哪里还有打鞑子的钱粮?难道皇帝老子要玩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把戏?”
莫钰也叫道:“这种把戏,我只在戏文中看到,皇帝真要这样做,岂不让天下将士心寒?”
黄义伟则是愤愤不平:“我们不靠皇帝,不也走到这一步?猜忌就猜忌,我南粤军钱粮丰足兵精器利,又会怕了谁?”
“大明内忧外患,这天下,哪一桩哪一件离得了主公?万一有事,还不要靠我南粤军出面定风波挽乾坤?”
第二镇的统制陈天华沉稳道:“李大人,你认为皇帝会怎样做?”
李沛霆心中一阵窃喜,脸上笑了笑:“众位想岔了,局面却还未到那个程度,皇帝如今正是抱薪救火之举,虽忌惮我南粤军将士,但是内地的流寇、关外的鞑子都是犹如燎原大火要比我们对他宝座的威胁大得多!所以,对我南粤军不利的明显举动不会有,顶多如前番挖走吴标那般,对我南粤军之中那些趋炎附势、贪图富贵之徒许以高官厚禄,挖我南粤军的墙角!若某家所料不差,此番战后若是官军得胜,封侯便是主公这一生功业的顶点了。”
他分析道:“功高盖主,臣强主弱,皇上疑惧,惟恐引起更大的变乱。以崇祯小儿的性格,他应该是采取麻痹我们的策略,徐徐图之。便如同他登基之初算计魏忠贤魏公公,二年时将前任蓟辽督师袁崇焕解决掉一样!”
“列位请想,在朝廷大佬和皇帝眼中,我南粤军算是什么?藩邦?还是藩镇?从军制、官职、官制、税制都与朝廷体制不同。各位都不是瞎子,请想一想,内地官场之中,可有我们这边政务官与军官如此和睦平等相处的局面?内地的工匠可曾有因为一项技艺被采纳便可以享受某一品级的官职待遇,并以此而令家人衣食丰足的事情?可曾有商贾要缴纳营业税、增值税、所得税等诸多税种之事?可曾有皇帝、王爷要带头缴纳钱粮赋税之事?眼下朝廷有难,对于我南粤军便有如夜壶一般,一时内急不得不用。然每每我南粤军出征,便军功不绝战果丰厚,朝廷大员便只得捏着鼻子令我等登堂入室。若是有一日朝廷平定了辽东反贼,内地的流寇也被逐一削平,最后我南粤军该当如何?是向朝廷拱手交出兵马钱粮地盘,让那般禄蠹来将我们数十年来辛苦开辟的天堂也似的江山蹂躏成此刻中原一般?”
张小虎在一旁冷笑一声,满是杀机的道:“交出?咱们南粤军的这片天下,是用无数人的血汗换了来的,若是想要从我们手中取过去,除非是用更多的血汗!”
“不错!让皇帝小子拿几十万的人头来再说!”
“好了!入吾毂中矣!”
见在场众人无不因为自己这番分析而群情激奋,李沛霆心中暗自欢喜,他继续为众人分析道:“此次因主公之功,皇帝不得不虚与委蛇的应付一番,又加援剿大总统之职,又是给了四处地盘,然诸位也需看到,这是建立在皇帝对我南粤军有求的时候。若是日后朝廷兵强马壮,四海生平,不再有求于我们了呢?是不是刀枪火炮该对准我们南粤军了呢?”
。。。。。
翌日,守汉携带长女李华梅、近卫旅旅长莫钰、水师统带施郎等人随传旨太监杜勋乘坐快船进京面见崇祯。
令统制官陈天华、水师统领张小虎等人领大军缓缓北上,于登州等处会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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