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你和轩儿必须在一起。”
强势的命令口吻,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对于宫少华这样的坚持,弦月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那母后至少要给我一个理由吧,为什么我们两个必须像绳子一样绑在一起,不过只是短暂的分离而已,为什么不可以呢?母后总该给我一个信服的原因吧。”
两人的视线直直相对,弦月清亮而又锐利的眼神,带着十足的压迫,像是一面镜子,在星辰下折射出淡淡的光,直到她的内心深处,仿佛藏在心底的秘密也能被她看的一清二楚。
理由?当然是有的,但是绝对不能让她知道,在悲剧还没有发生之前,她也不会让她知道,她要让这个她不知道的秘密,成为她一生的痛。
轩儿还是想要和她一起吗?她的轩儿,该有多爱站在她对边的这个女人?
“兰国的军队当然只能服从兰国君主的调配,怎么能听从凤国女王的指挥?我们兰国和凤国不一样,这个地方女人是不能轻易干政的。”
这是威胁吗?弦月在心底冷笑,确实,兰国和凤国不同,她要是贸贸然就领兵出征,届时,有人拿这个事情在兰国煽风点火,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所以她才会来见宫少华,有那个本事,也会那样做的兰国先王后,如果兰裔轩可以在这个地方只手遮天,她今天根本就不会到这个地方来,用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让她放弃执念。
“这就是母后对我的关爱?”
弦月的笑容冰冷:“母后为后三十多年,阅人无数,心里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您要是和其他的大臣一样怀疑我会兰公子的情谊,我也无可奈何。让母后守在这个地方,是先王的意思,若是兰公子公然违抗,那就是不孝,不过毕竟遗旨没有言明要监督限制母后,我刚刚还在想,回去的时候,撤掉那些羽林军。”
“月儿。”
弦月这样说,宫少华自然是开心的,像她这样高傲的人,自然不会甘愿被别人监禁着生活,如果那些人只是普通的羽林军那还好说,碍于她的身份和在兰国的威望,事事都会给些方便,但是不是,那些人都是兰裔轩亲自挑选的,是对兰裔轩绝对忠心的人。
“我不远千里从凤国嫁到兰国,是母后亲自迎接,我的母后早殇,师傅对我又十分苛责,我从心底爱戴母后您的,但是我也说过,如果要在母后和兰公子之间做出选择的话,我一定会选择兰公子,如果有一天母后伤害兰裔轩的话,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弦月话语恳切,双目真真的望着宫少华。
就算是讨厌,就算是憎恶,就算是痛恨,这个时候也只能把所有的不满都偷偷的放在心底,她所有的情绪只是因为她对兰裔轩的不公,她不知道她对他种种恶行,所以必须压抑住心底的恨意,像个局外人那样,表达自己的看法。
“母后知道你对轩儿的情谊,既然你们两个彼此相爱,为什么不好好在一起呢?”
宫少华握住弦月的手,弦月低头,寂静的夜里,只听到滴答的声响,晶莹的液体打在她的手背上,那样冷,仿佛被风一吹,就要在她的手背上结上一层薄薄的冰晶。
寒意,从脚底不停的上冒,弦月看着自己被打湿的手背,第一次觉得原来人的眼泪也会让她如此恶心。
“兰公子要是和我一起奔赴战场,兰国怎么办?兰国的百姓怎么办?满朝的文武大臣谁来管理?”
弦月的话还没说完,宫少华就打断她的话:“我来,兰国不是还有母后吗?”
话刚说完,宫少华就察觉到了不适,拍了拍弦月的手,两人在方才的位置坐下:“母后的意思是,轩儿是我的儿子,他不在的话,我会替他好好守护兰国的。”
弦月直接挥开宫少华的手:“母后刚刚不是才说,兰国和我们凤国不同,女子是不能轻易干政的吗?”
弦月转过身,望着茫茫的黑夜:“这兰音寺距离皇城甚远,母后准备怎么守护呢?”
不等宫少华开口,弦月转过身,将手上拿着的暖手炉重重的放在宫少华的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淡淡的声音就和这寒冬的夜晚一样的冰冷:“我不相信母后。”
宫少华抬头,弦月勾唇,笑出了声,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可那动作看起来却又没有这个年龄的天真,灵动的眼睛更不会让人觉得无知:“母后觉得我能相信您吗?”
宫少华很想点头,然后说一句,当然可以,因为她是那个人的生母是吗?她想告诉她,她做的那些都是为了轩儿,都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但是在拿到冰冷的视线的注视下,她却觉得说不出口。
“兰公子离开兰国有十多年之久,不像其他的皇子有自己根深蒂固的势力,知人知面不知心,现在这个时候,现在把兰国交到谁的手上都不合适,凡事就只能自己亲力亲为,生母不及养母大,兰公子虽然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不过你对他好像没什么感情,二皇子刚死没多久,母后现在心里还在伤心气愤吧,心里对兰公子还充满了怨恨吧,朝中的那些大臣,一个个都不是省油得灯啊,我听说母后身子素来不适,那就应该好好静养,怎么能让那些人打扰了你的清修呢。”
“你就是这么想母后的吗?母子之间哪里来的隔夜仇,我当时只是气晕了头。”
宫少华衣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紧要着的唇,微微的颤抖。
“虽然很喜欢母后,但是那次的事情,我心里至今都还觉得不舒服,要是我们两个一同出战,兰国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后方大本营都不稳,身在前线的我们怎么能安心作战,所以就算兰公子很想去,满朝的文武大臣反对,母后不同意,我还是会那样做,兰公子料理兰国的政事,我代替凤兰出兵,这样不也是并肩作战了吗?母后该知道我有多爱兰公子吧,相比于母后来说,我更加信任兰公子,我不是个喜欢冒险的人。”
“所以你是决定了是吗?”
一字一句,似压抑着滔天的怒火,她是绝对不会允许弦月一个人上战场的。
“月儿明白母后的担心,但是还请您见谅。”
一切都不会像她预想的那样,她和兰裔轩,永远永远都不要成为憎恨彼此的仇人。
弦月走到宫少华跟前蹲下,在她的怀里蹭了蹭,起伏的胸腔,急促的呼吸,僵硬的身体,无一不在宣示着她的愤怒和不满。
“母后。”
弦月勾唇,轻轻的拍着宫少华的背:“月儿这样做也是为了想要完成母后的心愿啊。”
宫少华推开弦月,脸上亲近的笑容明显的生硬:“母后最大的心愿就是你和轩儿两个人能够永远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弦月起身,背对着宫少华,有种想要发笑的冲动。
如果是现在,让自己再选择一次,当初的她还会义无反顾的嫁到兰国来吗?如果早就知道哥哥和兰裔轩两个人不能在她的生命中共存的话,她是不是还会不远千里从凤国嫁到这个地方来?
弦月望着漆黑的夜空,每一朵云都好像在移动,不停的靠近,像是要把自己卷进那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
她说,只要是决定了的事情,她就绝对不会后悔,可这一次,在心底问自己这个问题的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母后不是一直让人去寻一年四季都能盛开荷花的石磨吗?那日之后,我就托白战枫去寻,前几日,我收到了他的来信,他在信上说,这是白家的一个秘密,那石磨在二十多年前被一个气质高贵的男人抢走了,那个男人还是个瞎子,好像是白老爷子和那个男人有了什么约定,再加上莲城地处偏僻,这件事情被压了下来,根本没几个人知道。”
“那个男人,他现在在哪里?”
宫少华突然站了起来,握住弦月的手,疾声问道。
“男人?那个瞎子吗?白战枫在信上没提,我也不知道,母后认识那个男人吗?”
宫少华摆了摆手,整个人无力的倒在桌上:“白大公子还有没有提别的事情?”
弦月摇了摇头:“我想那个瞎了眼的男人一定不是什么无能之辈,不然怎么能和白老爷子做交易?母后,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宫少华一心只想着那个男人,根本没听到弦月说了些什么,点了点头。
“如果我能把那块常年都能盛开荷花的石磨找来送给母后的话,我希望今后您能像对待已经过世的二皇子那样对待兰公子,用心疼爱他。”
宫少华趴在桌上,温和如水的眼眸阵阵的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半晌,宫少华抚着脑袋,突然站了起来,一副虚弱的模样:“母后身子忽然有些不舒服。”
弦月一惊,忙将她扶了起来:“母后,你怎么了?我扶您回去休息。”
宫少华摆了摆手:“你赶了一天的路也累了,让徐嬷嬷照顾我就好。”
弦月点了点头,招了徐嬷嬷过来:“母后有些不舒服,可能是着凉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照顾的,扶她回去好好休息,要是母后再有什么不舒服,我一定唯你是问。”
徐嬷嬷扶着宫少华,一个劲应声道是,不敢有丝毫的违逆。
“月儿,你别怪徐嬷嬷。”
“母后,就算不能和兰公子朝夕相对,我们之间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的,我知道母后是好意,所以我恳请母后能理解我们,那些大臣怎么想没有关系,但是月儿希望母后能够理解支持我们。”
宫少华脸色发白,拍了拍弦月的手:“母后回去好好想想,到底怎样做对轩儿才是最好的。”
宫少华抚着额头,由徐嬷嬷搀着离开,弦月看着宫少华虚弱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满是自信。
“公主。”
“公主。”
宫少华和徐嬷嬷前脚刚离开,绿珠芽儿等人就跑了过来。
“刚刚王后和公主说了些什么?”
月影望着宫少华离去的背影,看着弦月问道。
“王后的脸色很差。”
弦月笑了笑,坐在桌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刚刚说了那么多话,有些口渴了。
“可能是人不太舒服吧,一直抚着额头,应该是头痛,你们吃饭了吗?”
芽儿冲到弦月跟前,点了点头:“吃了,吃了,这个地方的素菜味道很不错,公主,我们可以在这个地方多呆几天吗?”
弦月弹了弹芽儿的脑袋,笑了笑:“我也不知道。”
说完,伸手打了个哈欠:“徐嬷嬷应该有为我们准备睡觉的地方,走吧。”
弦月放下茶杯,望着已经走远的宫少华。
报复?见自己寻了数十年的爱人?宫少华,哪一个对你来说更重要呢?
你,会答应的吧,毕竟你是为了那个人才如此偏执疯狂的不是吗?
你的软肋,就是他吗?
弦月笑了笑,她似乎已经可以遇见,宫少华栽在她手上的那一天。
宫少华,你早晚会为你做的那些付出代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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