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沈宴被一群公司领导围着，前呼后拥地坐下。

  没有和郁觅他们挤一起。

  而是坐在他们隔壁的大桌，身边全是年龄三十多的领导们，专门为他预留了正中间的位置。

  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对于沈宴的到来有多紧张。

  沈宴落座后，便有人贴心地替他[dang]洗碗筷，调好蘸碟，全程不需要他自己亲自动手。

  火锅店的隔音一般，隐约可以听到楼下热闹的聊天声和音响里放着时下最流行的神曲。

  这种喧闹很有烟火气。

  沈宴往常去的都是注重私密[xing]的餐厅，专业的演奏者现场奏乐。

  在这种接地气的场合吃饭，还是头一次。

  “沈总，我们今年的主营收业务收入，已经完成了年度的预算，对比上一年有明显的涨幅，往后我们打算拓展……”

  ……

  天星娱乐的高层滔滔不绝汇报自己的营收涨幅，想要给这尊财神爷留下点好印象。

  沈宴对这点规模的公司经营财报没什么兴趣，他更牵挂的是来这里的其他目的——

  他没有动筷子，只是微微抬眼，目光越过旁人，落在不远处的那张桌子上的那道身影。

  沈宴滚了滚干涩的喉结，西装下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发麻，滚滚烫意像是融化的岩浆。

  郁觅吃饭的样子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可爱。

  他吃得很专注，又会因为受不了辣，小心翼翼地吹凉了才放进嘴里，然后用捏在手心的纸巾擦擦嘴，休息一会儿，再吃下一[kou]。

  他将郁觅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尽收眼底，像是只不断反刍的骆驼般仔细，反复咂摸。

  郁觅或许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刚才和他打招呼也只是在其他人的授意下例行公事，客套一下而已。

  即便是这样，回想起刚才郁觅喊他“沈总”时，视线伴随着声音落在他的身上。

  那一瞬间，沈宴的灵魂都在颤栗。

  他来时只迫切想着见上一面，真正见到郁觅时，这种感觉比他想象中更加美好。

  “沈总，这部分的汇报结束了，您还有什么问题想要了解的吗？”

  沈宴克制地收回视线，冷峻的神情让人丝毫注意不到他内心深处早已经泛起的[bo]涛。

  他声线微哑道：“我记得今天是你们的庆功宴，不是报告会吧。”

  符泽仁几十年的老人[jing]了，一听就明白意思了。

  “沈总，那我们不聊这些了。”

  他调转话锋，嘿嘿笑道：“我私藏了一批很[bang]的红酒，您给品品？”

  沈宴嗯了声。

  端上来的红酒已经提前醒好了，带着馥郁的果香，他拿着酒杯，轻抿了一[kou]。

  入[kou]时带着略带单宁的涩味，酒体饱满，层次十分丰富，在味蕾上回味持久。

  综合来看，确实是一款不错的红酒。

  而另一边的桌子上。

  郁觅身边的年轻男生笑着凑近，捧着勺子，夹着嗓子讨好道：“哥，你试试这个绵绵冰。超级好吃~”

  郁觅接过尝了一[kou]，“好吃。”

  “是吧！”杨景皓道：“哥的[kou]味和我很像耶，我还知道公司附近很多好吃的，之后有机会带哥一起去吃！”

  沈宴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这一细微的表情变化，直接把其他人吓到了。

  “怎么、怎么了，您不喜欢这款酒吗？”符泽仁道：“我这就让人去换，您喜欢什么？”

  “不用，”沈宴仰头将杯子里剩余的酒[ye]都灌进喉咙中，仍然盯着隔壁的其乐融融的两人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好？”

  算起来郁觅也才回国没有多久吧，只是普通队友之间，有必要这么亲近吗？

  他的话题忽然跳开，让符泽仁迟疑了一下，顺着沈宴的目光回头，看到坐在隔壁桌子上的团员们，才反应过来，“噢噢，沈总您说他们啊，您放心吧，他们团员之间的关系当然非常好，这段时间还天天待在一起排练呢——”

  符泽仁说着却见沈宴的脸[se][yin]沉下来，微微皱眉，似乎对这个答案极度不满意。

  他顿时吓得噤声，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

  难道团队和谐不是一件好事吗？

  沈宴看向符泽仁，语调恢复平时的淡然，仿佛刚才的不悦只是错觉，“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

  洗手间。

  沈宴修长分明的手指在水龙头下浇的发红，水珠零星地喷溅在他手腕上佩戴的腕表，他却毫无察觉，只是低头捧了一把冰冷刺骨的凉水，往脸上浇去。

  镜中的人双臂撑着深[se]的洗手台边缘，任由冰凉的水珠顺着冷峻的脸颊滑落，汇聚在下巴处，周身都透着让人无法呼吸的低气压。

  窗外黯淡的夜风一吹，冷水带来的凉意迟迟吹不散他眼底幽深的偏执。

  为了不被看出端倪，沈宴的神经一直紧绷着。

  他不断警告着自己。

  这样的接触已经严重超过了自己定下来的规定。

  现实和虚幻间存在着不可逾越的一条鸿沟，那些疯狂的妄想，一旦变成现实，就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以往他都做得很好，就算再怎么对林逸着迷的时期，都不曾产生想要介入现实生活的念头。

  沈宴闭上眼睛，脑海里出现的都是郁觅的模样。

  那几个男生可以堂而皇之待在他身边，一起谈笑聊天，一起练舞，一起外出。

  而他只有一句客气又疏离的“沈总”，大概率在今晚之后，郁觅转过身就把他这个人忘得干干净净了。

  想到这儿，他的胸膛泛起了一阵无法遏制的钝痛，心脏生疼，[yin]沉的脸[se]更加难看。

  作为天之骄子长大，习惯了一切掌握在手中的沈宴，从未有这么狼狈失态的时刻。

  似乎早在演唱会上见到郁觅的那一刻，他就像是一架列车，失控脱轨，坠入了万丈深渊。

  --

  深夜。

  所有人都酒足饭饱了，安排回去的车也在门[kou]等着了。

  团队的助理道：“小觅，你住世贸那边的酒店啊？那我送完你再送他们吧。”

  其他的团员为了方便管理，基本都住公司提供的公寓，但是郁觅少爷[xing]子比较挑剔，觉得那边的环境差，这段时间一直外宿在酒店。

  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了，两个地点属于反方向，来回折腾要[lang]费不少时间。

  郁觅道：“你们回去吧，我自己叫车就行。”

  “坐我的车吧。”

  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所有人循着那道声音看过去——

  沈宴肘弯处披着脱下的西装外套，里面穿着一件修身的白衬衣，系着深蓝[se]的领带，站得笔直如竹。

  他身边还停着辆纯黑[se]的豪车。

  沈宴要送郁觅回去！？

  天星娱乐的一众高层先是愣住，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后，一个两个像是中了五百万。

  不，能被沈宴看上绝对比五百万值钱。

  那可是沈宴，沈家的掌权人！

  众所周知，沈宴眼光极高，从没看上过谁，所以他们也没有想过往他身边送人的方式来讨好。

  但他愿意主动开[kou]，送郁觅回去，言外之意代表了对他印象不错。

  其他的团员们都不由地有些羡慕，但心里都明白，他们和郁觅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羡慕也羡慕不来。

  唯一有点纠结的是符泽仁。

  他承认自己是个[jian]商，如果沈宴真的有那方面的心思，他就是推自己单纯美味的亲外甥，送羊入虎[kou]，他还是有点内疚感的。

  他正想着要不要开[kou]提醒什么。

  郁觅却丝毫不在意，就当蹭他这个免费的顺风车，笑道：“那就麻烦沈总了。”

  在一群人复杂的眼光下，沈宴没有借司机的手，而是亲自替郁觅打开车门。

  郁觅落座后，抬眼扫了一圈，“车不错。”

  车的内饰都是私人定制的专属款，和沈宴本人一样低调又矜贵，车内没有携带什么车载香水，隐约有股浅淡好闻的薄荷尼古丁的味道。

  开门的咔嗒声从另一侧车门传来，沈宴跟着上了车，和他一样选择坐在后排。

  他的旁边。

  但是落座时，沈宴带着绅士的品格，极其克制的和他隔着一段礼貌的距离。

  郁觅注意到了，但没有说什么。

  他更好奇的是来自沈宴身上独特的那股能量。

  车内封闭的空间，郁觅侧眸感受着只有他能见到的能量场，丝丝缕缕散发着淡[se]的光芒，靠得越近，这股庞大的能量的存在感越强。

  这股纯粹的能量，似乎对郁觅没有半点排斥，不需要刻意汲取便融入了他的体内，像是被清泉涤[dang]，对灵魂本体有滋养的作用。

  郁觅系上安全带后，他舒服地靠着柔软的车背，毫无防备地闭上眼睛，像是只猫似的眯起眼睛带着慵懒窝着。

  他借着沈宴的能量，恢复自己疲惫虚弱的灵魂。

  随后车子缓缓行驶。

  沈宴原本目视窗外的视线不动声[se]地收了回来，漆黑幽深的眼底复杂深邃，余光落在身边人。

  他身上刻板的西装旁是郁觅[jing]致的舞台演出服,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硬生生挤在了一起。

  沈宴的视线在郁觅身上一寸寸，仔细而缓慢地挪动——

  郁觅身上的白衬衣领[kou]向下延伸，颈部的线条纤长如同优雅的天鹅，皮肤白皙如瓷器般。

  腰间还做了收窄的小心思设计，腰身细韧，下摆被皮质金属腰带紧紧收拢，箍得很紧，像是某种不能轻易开启的禁锢，在诱惑和禁[yu]间碰撞。

  沈宴的喉结缓缓滚了下。

  车内安静得听不见什么声音。

  司机频频从后视镜偷偷看这名陌生的青年。

  他做沈宴的专属司机这么久了，还没有见过谁能堂而皇之，被邀请上老板的私人车。

  要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扒着他们老板不放，甚至花重金送礼托关系，为的就是求两分钟时间见面。

  而这位居然还不主动开[kou]，爱答不理的，和他小明星的身份一比起来甚至显得有些“不知好歹”。

  经过十五分钟的车程。

  郁觅从沈宴的身上吸收了足够的能量，身体里的疲惫一扫而空，甚至灵魂都变得更加轻盈了。

  他睁开眼睛，撞上了沈宴还来不及收回去的视线。

  沈宴眼底闪过一丝惊慌。

  此刻车内幽暗的灯光，恰好遮掩住了他的失态。

  郁觅一双含情的桃花眼如同钩子一般，声线带着莫名着迷的蛊惑力，宛如情话般，“沈总是从哪里知道我的？”

  沈宴虽然知道在那么多人的观众席，在舞台上专心表演的郁觅，没有注意到处于暗处的他，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意味着他和其他人在郁觅的眼里，或许没有什么分别。

  沈宴道：“那场演唱会我在台下，你舞台结尾时，落下的衣服也在我这。”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刚才见沈总有些眼[shu]，”郁觅笑着像是只狡黠又高傲的狐狸，十分大方道：“那件衣服不值几个钱，沈总不用还我，帮我处理了就行。”

  车辆的速度放缓。

  司机停好车，轻声道：“沈总，酒店到了。”

  沈宴从没有觉得和一个人相处的时间会这么短暂，像是一眨眼，这条路就到了尽头。

  他甚至只和郁觅说了寥寥几句话……

  只听清脆的扣合声，郁觅解开了束缚的安全带。

  他推开车门绕到另一侧，手撑着车窗往里望，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那么我先走了？”

  路灯的光线明亮，灯光下绕着些不知疲倦的飞虫。

  处于车内的沈宴甚至可以闻到一点郁觅靠近时衣领上浅淡的香气，和不久前他接到的那件白[se]的西装外套相同的味道，但更加幽香和勾人。

  他喉结微微滚动，“好的。”

  郁觅直起身子朝他挥了挥手，转身走向不远处的酒店，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沈宴才升上车窗，离开原地。

  郁觅回到房间时，顺带在酒店旁边的便利店里买了包烟。

  他在沈宴车里的时候，闻到了淡淡的烟味，尼古丁特殊的气息勾得他[yang]了一路。

  郁觅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滚滚的江水和绚烂的霓虹，脱离了世界的热闹，寂寥的房间里只点了一盏昏暗的夜灯，将他的身影笼罩在黑暗中。

  他拆开烟盒里取出一支烟，夹在修长的指尖，周身被一种神秘慵懒所包围。

  系统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宿主，您在这个世界的人设不[chou]烟的。】

  郁觅嗯了声。

  他没有什么太深刻的烟瘾，或者说，能让他上.瘾的东西很少。

  只是许久没有碰过这个味道，产生了一种被时光美化过的想念。

  修长的指尖碾着烟，一点点将卷纸拆开，露出包裹其中的深[se]烟丝。

  他低头用舌尖将烟丝卷入[kou]中，聊以慰藉地嚼了嚼，苦涩清凉的烟[cao]味道在[kou]腔中弥漫开。

  “现在的攻略度多少了？”

  系统道：【现在已经65了！满100算是任务成功！】

  65？

  一点也看不出来啊。

  郁觅嘴角的笑意带着点看不清明的意味，[shu]练的把玩着黑金[se]的打火机，一点幽暗的火光在指尖明明灭灭，照耀出暖[se]的颓靡。

  他缓缓想：看来还需要点更刺激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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