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记后遗症
上余惟还亲热地将他抱在怀里,高高兴兴说了下午要亲手做饭给他吃。
所以他现在会在做什么?
他没有跟他一起回家了,他是会自己做饭,还是一如往常一般偷懒选择点外卖?
“阿宴,阿宴?”
“啊?”
温别宴慢半拍地回过神,茫然看向对面:“爸,怎么了?”
“怎么吃个饭也发起呆来了。”温爸爸笑起来,伸手帮他夹了一块排骨:“今天小余考完试了吧?怎么样,他有没有说考得如何?”
“他说...挺好的。”温别宴微微低下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应该可能拿满分。”
“满分这么厉害?”温爸爸惊讶道:“那岂不是全国赛冠军预定了?”
“应该是吧。”
“哈哈哈厉害厉害!等拿到六十分的加分,后期再努努力,你们一起上清华的事就算是妥了。”
温别宴手上动作一顿,胡乱牵起嘴角笑了笑,没说话。
“对了阿宴。”温妈妈开口道:“小余上次走得太急,有套睡衣落在我们家忘了带走了,我刚刚在阳台收衣服才看到,你去学校的时候帮他带一下。”
“......好。”
温妈妈顿了一下,不知想到什么,微微拧起眉心又问:“还有件事,我后来想了想,上次趺嫖沂遣皇俏实锰直白了?小余现在知道我已经知道他是你男朋友了吗?”
失忆期间已经听惯了的三个字放在此刻忽然有些突兀起来。
温别宴睫毛颤了颤,默默摇摇头:“他不知道。”
他那么傻,他说什么他就信什么的,怎么可能会知道。
温妈妈松了口气,笑道:“不知道就好,事后你爸跟我说了一下,我还以为我露馅了。”
“总之千万先别告诉他,Alpha都是一个德行,年轻的是小流氓,长大就成老流氓,要是太早让他趿思页ぃ知道已经得了允许,不得放肆成什么样?”
温爸爸莫名其妙躺枪当了一回老流氓,失笑着摇摇头,对老婆大人扣下的帽子照单全收。
看着碗里的菜,温别宴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的却是另一幅画面。
放肆?
那个连亲他一下都紧张得手抖的人,要怎么放肆?
晚饭之后回到房间,温别宴将试卷拿出来放在桌上。
他想靠做试卷转移一下注意力,让已经被折磨得疲惫不堪的大脑休息一下,可是不知为什么,一看跏蕴猓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余惟桌上那张填满错误答案的试卷。
余惟那时是什么心情?
是不是也跟他现在一样,乱的不可开交?
不对,一定不会比他还乱,至少余惟一直是清醒的,不像他,稀里糊涂就把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还不讲道理的硬生生把别人也一起拖下水。
两张试卷,平时不到两个半小时就能做完的,在今天硬生生被拖到四个小时才算勉强完成。
不过意外发现学习这件事不仅可以练习集中注意力,某些时机里竟然也可以是转移注意力的上等良药。
剪不断理还乱终于被古诗公式短暂挤出去,疲惫了几乎一整天的大脑总算有了片刻放空的宁静。
...
一夜的觉睡得不安稳,做了好几个不连贯的梦,梦里他和余惟还好好的,散步会牵着手,放学了他送他回家......
他们像一对真正的情侣,一切都显得格外自然。
梦境太过真实,以至于他醒来时一时都没分清这是在做梦,连嘴角扬起都弧度都还停在脸上来不及消退。
抱着不可名状的一点期待赶到了教室,余惟依旧没有来。
温别宴看着空位,心口也跟着空了一下。
上课时心不在焉,总是控制不住转头去看身边的余惟的桌面。
有些习惯随着时间推移潜移默化就会被刻入脑海,平时难以察觉,却会在举手投足间不自觉流露出来。
他这个易碎品早被男朋友惯出了惰性,习惯了在遇踝约翰荒芙饩龅奈侍馐比デ笾他,依靠他,猜测如果他在,他会怎么办......
习惯不愧为习惯,不但没有随着记忆的恢复而现实,反而越加清晰。
很讽刺的,从昨天到今天超过二十四个小时,他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却已经想起余惟无数次,有什么东西分明已经呼之欲出,他却始终抓不住脑海中飞逝的一角。
“雨还没有停啊。”
上午的课结束了,又一次走了神的温别宴在听醵潘妓忌テ的抱怨时回过神。
看着写满黑板还没来得及擦掉的公式才恍然反应过来上午讲的内容,他竟然完全没有听进去。
“你没带伞吗?”魏嘉问她:“倒春寒的雨最冷了,淋着冰骨头,不然你让你家里人来接吧?”
“我当然带了。”杜思思拍拍书包:“又不傻,这两天天天下雨还会忘记,就是烦,走到家裤腿都要湿大半。”
她把今天需要带回去的试卷整理放进书包,偶然从文件夹里翻出了一张奇怪的试卷。
第一眼看蹩瞻状σ皇排红色爱心的时候还有点愣,疑惑自己什么时候画过这个,定睛一看,哦,试卷不是她的,主人是她后桌那位。
“学神,这个给你!”她回头将试卷放在温别宴桌上:“挺久之前借了余哥试卷抄错题集,结果一直忘了还,才翻到,你给余哥收着一下,我不知道他试卷习惯放在哪儿。”
温别宴垂着眼,心想,他哪有什么习惯,习惯就是随便叠一叠一股脑往抽屉里塞,连个科目也不分,下次上课能找半节课。
试卷上的爱心红得惹眼,他们都以为那是余惟画的,只有他和余惟知道不是。
那是他为了记录那一刻为身边的男孩心动的次数,亲手一颗一颗画上去的。
余惟没立场,背黑锅委屈了也好哄得不行,蹭个掌心就满血复活了,还大言不惭扬言要给他背一辈子黑锅。
指尖落在试卷上,历历在目的心跳似乎真的有被记录下来,指腹轻轻划过,感觉到细弱犹如电流穿透的酥麻滚烫。
笼罩在头顶的浓雾自顾自悄悄散了小半。
他将试卷收进了自己的文件夹,低声说:“好。”
雨又下了大半天。
从早上一直到午后没有歇气的迹象。
温别宴撑着伞走出校门。
同样离校的高三学生熙熙攘攘,花花绿绿的伞铺满了整条道,伞边挨着伞边各自拥挤,雨水不可避免顺着边角滴下,沾湿了小半肩膀。
温别宴顺着人流走到旁边,步伐放得很慢。
他想等人群散些了再出去。
车流混着人群络绎不绝,不远处有车辆抢道刮蹭了,周围一圈跟着哄闹起来。
温别宴抬头,视线淡淡越过刮蹭的车辆,在落到某个点时忽然顿住。
行道树下一晃而过的背影,是......余惟?!
挤攘的人群变得心烦碍眼起来。
温别宴呼出一口白气,皱紧眉头闷头挤过人墙下意识想要追上去。
刮蹭的车辆没有挪开,堵在路中间拦住大半条路,温别宴找不到出路,情急之下干脆收了伞侧身开道,不知是谁的伞沿划过,冰凉冷硬,刮得他脸颊生疼。
等他终于到了树下,人群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行人早已换了一批,那个勾得他披荆斩棘了这一段路的背影也已经走出好长一段,走路的步伐有些虚浮摇晃。
握着伞的手淌了一手的水珠,湿淋淋的不舒服。
温别宴站在原地,脑热过去,才发现那个背影一点也不像余惟。
余惟走路从来轻快,背脊挺拔笔直,从来不会这样垂首驼背。
放在外套衣兜里的手握着手机,他突然有种很强烈的,想要给余惟打电话的冲动。
想问问他在哪,问问他在做什么,问问他——
问什么呢?
好像也不知道要问什么,就是很单纯的,想要给他打个电话......
“阿宴!”
一声呼喊让温别宴骤然回过神来,旋身回头时,掏出一半的手也跟着缩了回去。
才发现温爸爸的车不知何时停在了路边,头伸出窗外正笑呵呵冲他打招呼。
“刚刚准备给你打电话,没想到你已经出来了,看来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温爸爸道:“下着雨呢,怎么拿着伞也不知道打着,肩膀都湿了,快上来。”
温别宴低低应了一声,拉开车门上车。
车上不止有温爸爸一个,还有一个眼熟的叔叔,应该是之前豕的温爸爸的同事。
温别宴礼貌叫了一声便不再开口,用纸巾擦了擦肩膀和头发便安静坐在后座盯着窗外,听着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男人的话题除去工作便少之又少,温爸爸他们就着学校课题兜兜转转聊了一圈,到后来无事可说了,短暂安静半晌后,温爸爸的同事说起了前几日的跷拧
“......打得好像很厉害,听说学校负责人去的时候好几个学生趿搜,有轻有重,个个带伤。”
“这么严重?”温爸爸接话道:“七中附近的话,应该都是七中学生吧,怎么能打这么严重?”
同事道:“老温啊,可别小看了现在的学生,不简单的太多了,又年轻气盛,一件小事惹得脾气上来,指不定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太夸张了吧。”
“不夸张,绝对有现实依据。”
同事说:“而且这种类型的真人真事还不少,反正要我说,这个年纪的学生,打架的那绝对都是最糟糕的那一批层,好学生怎么会干这种事?说到底还都是些坏学生才搞得出这些,你说是不?”
温爸爸不大赞同他这个观点:“老徐,你这太绝对——”
“不是!”
像是被触碰到某根神经,一直认真看着窗外的人忽然开口打断他,眉心紧紧皱着,对他的说法抱有很大意酰骸安皇钦庋!没有最糟糕,不是所有大家都是坏学生!”
没料到他会发表意酰车内二人皆是一愣。
温别宴自来给所有人的印象从来都是稳重沉默,尤其是在外人面前。
出现这样略有些急切莽撞的表现还是第一次。
温爸爸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忍不住语气里的疑惑:“阿宴?”
有些情绪是条件反射脱口而出,反应过来后已经没办法收回。
温别宴对上父亲的温和询问的目光,靠着椅背的背脊有一瞬的僵硬。
半晌,交叠放在身前的手慢慢收紧,垂下眼帘,低声道了一声抱歉。
这个话题被有意无意跳过了。
后半程里的聊天内容又被温爸爸引到了工作上,直到回到家,温别宴也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同事在小区门口与他们道了别。
父子俩一前一后进了电梯,看着电梯门在眼前合上,温爸爸带着温和笑意的声音方才响起:“心情不好吗?”
后者握紧雨伞,犹豫了一阵,没说话。
温爸爸并不在意,半猜半问:“和小余吵架了?”
温别宴这次没有选择继续沉默,很轻地摇了摇头:“没有。”他说:“没有吵架。”
某些情绪是骗不了人的,总会在简单一个动作,或者字里行间流露外泄。
温爸爸了然了。
牵起唇角笑了笑,没有过多的询问,只是在下电梯时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小孩子啊能有什么糟心事,烦恼再大,总之大不过学习和高考。”
“再愁再忧的事情无外乎也就两个选择,别纠结太久,尽管挑那个能让你高兴的,别的抛到一边不要想也不要管。”
“前因后果不重要,搞明白了就行,生活嘛,开心最重要是不是?”
...
春天了,日头在慢慢变长。
七点刚过半,天暗下来,楼下路灯照亮了每一个水池,每一个藤萝架,每一条湿漉漉的青石道。
温别宴将自己关在房间一心一意做了一整个下午的试卷。
温爸爸的话在意识里慢慢沉淀,冗杂的混沌落定下来了,他也终于漫长梦境里拔出所有三魂六魄。
吐出一口气搁下笔,闭了闭眼睛,沉默着往窗外看了良久。
收回后,被雨色洗得澄澈透亮一双目光不偏不倚落在桌角端正站立的小木人身上。
还是傻兮兮的模样,刀工不差也绝对说不上好,雕出的一张脸板正又无趣,手不像手脚不像脚,五官都歪得惹人发笑。
唯一可取的,也只有头顶那一撮呆毛。
翘着滑稽的弧度,活灵活现,跟每次他在他趴在课桌上睡觉醒来后帮他耐心压下去的那一缕一模一样。
无意识捻了捻指腹,蓬松柔软的触觉似乎都还残留掌心,触手可及。
有时想要从一派错综复杂中找到突破口难如登天,可有时又简单到只需要眨眼的瞬间。
思绪的齿轮在卡顿中艰难前行了两天后完全停滞——仅在时钟滴答一声响过后,又再次转动起来。
这次陈旧翻新了一切,卡顿的棱角被悉数磨平,一路畅通。
总算是将所有杂糅的混乱抛开了。
最牵肠挂肚的记忆就像是被拦在峡湾里积存已久的河流,不动则已,一旦不慎开了闸,就会迫不及待尽数倾泻而出。
直到完全清醒,在纷扰纠结后坚定下来,才后知后觉发现原来那些曾经抵触排斥,甚至是厌恶的画面已经快要想不起来了,只要是和余惟有关,涌进脑海的全是这段时间里朝夕相处的亲昵与甜蜜。
小木人倒进掌心,藏匿与千丝万缕中的头绪总算被揪出来。
牵一发而动全身,用力一扯,带出的枝根盘绕一发不可收拾。
即便被短暂忽视,他仍旧清楚记得一切。
记得因为他不喜欢吃葱,所以余惟耐心地帮他把所有的从都仔仔细细从粥里挑出来;也记得他被李云峰的易感期影响时,余惟慌慌张张冲过来霸道地用自己的信息素将他严丝合缝保护起来后迅速带离教室。
记得他因为误食花粉过敏,醒来时余惟攥着他的手红着眼睛跟他说对不起没有好好照顾他,也记得在他发情期难受得要命时余惟说要给他当一辈子随叫随到的人型抑制剂。
记得他在楼下等了他一晚上就为让自己看一场烟花,记得在鬼屋他自己都害怕得要命还要不顾一切冲过来保护他,记得他说所有的Omega都应该被好好保护。
记得在他在看跛被杨逍欺负时发了疯一般为自己报仇出气,记得他为了兑现和他一起上大学的承诺拼了命的学习,记得他为了不让他吃外卖一边写试卷一边还要笨拙地学着怎么做饭......
太多了。
所有一切犹如走马灯一般无比清晰地呈现在眼前,每一个字,每一句话,甚至是每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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