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夏末秋初时,望滢山云宅就成了霍奉卿的一处“消息中转”地。
因为云知意这里不但有宿子约的人持续送来各方动向,若田岳从自家探到什么蛛丝马迹,也会设法传递给她。
其实谁都知道,这些消息还是要汇总到霍奉卿手中才能发挥真正作用。
但宿子约和霍奉卿交情不深,当然只肯让自己的人与云知意单线联络。
而田岳又怕霍奉卿会在一切尘埃落定后,抹杀他的贡献,不顾田氏不知情、不涉事者,展开全族无差别株连。
所以他坚持要将自己得到的消息交给云知意。
如此,霍奉卿时不时就要抽空,避人耳目到望滢山见云知意一面。
倒也没空黏黏糊糊,主要是为了拿她手里这些消息,说不上几句闲话就又匆匆离去。
到了十一月中旬,田岳亲自来到望滢山,交给云知意一张图,上面是提线香的试炼地点。
不出所料,就在槐陵北山深处。
另外,田岳还从族中一位长老口中得知,北山那里只是试炼地点,炼制成功的提线香多数集中藏在槐陵的打娘娘庙,少部分则在田氏族人开在原州各城的药铺。
有了这消息,局面就更可控三分,云知意心中踏实不少,霍奉卿更是松了口大气。
薛如怀那边的进展也很顺利,不但找到了那条传说中的废弃古栈道,还惊喜地发现那条栈道只是荒芜陈旧,但并未严重损毁,通行无碍。
由于田岭授意田党阻挠,顾家坐镇的军尉府整军秋练未能在槐陵北山进行。
顾总兵点了长子顾子望为帅,领兵与邻近松原军尉府的兵马临时混编,在原州希夷山一带进行秋练。
这也是顾总兵绞尽脑汁才想出的两全之地,毕竟还没到与田岭撕破脸的时机。
希夷山是有隐秘山间道可通槐陵北山的。若北山真有异动,从希夷山强行军赶到,至少能阻挡田岭引外敌入侵。
为田岭编织的那张大网愈发成形,不过,把控全局的人终究是霍奉卿与盛敬侑,云知意所知有限,却也不多嘴乱问。
她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来年的几桩重大政务筹备,毕竟,不管田岭倒不倒,原州人始终需要过日子。
——
自立冬起,多数百姓陆续减少或停止劳作,与家人相聚过冬。
州府也没那么繁忙了,除治安、漕运等少数几个完全不能停止运转的司衙之外,大多司衙都安排了众官轮流冬休。
随着官民齐齐过冬休整,邺城街头愈发热闹。
与家人一道出门采买过冬物品、呼朋引伴赶会玩乐,甚至漫无目的地满城闲逛,都能寻到乐趣。
街头巷尾、茶楼酒肆随处能见有人扎堆,兴致勃勃谈些或真或假的小道消息,也是一种不需太大花费的消遣。
邺城有一家叫“依江春”的茶楼,规模不大,但向来宾客盈门,入冬尤甚。
因为这茶楼位置好,出门往左过四五个街口就是州丞府,往右行过六条街就是州牧府。
平时若有张榜公告的官方大事,识字的闲人们前去看了榜文,就会来这间茶楼显摆,也算是个正经消息集散地。
“依江春”今日照例热闹,楼下大堂里,许多茶客都望着左边靠墙那桌一位侃侃而谈的中年男子。
这人读书受教的程度显然比普通人高些,或许平常也很关注各种官方消息,谈起原州的时局、政务颇有底气,大家便张着耳朵听个热闹。
“……云大人与淮南、庆州谈好了,开春就要择日期和地点举行三方会晤。等到明年春末夏初,槐陵人可就有福了。”中年男子说到这里便暂停,惬意地喝起茶来。
旁座一名灰衣茶客好奇追问:“怎么个有福?又为何偏偏是槐陵?”
有人捧场,中年男子才有了继续讲下去的热情:“这不眼看着明年就要与淮南、庆州一同疏浚滢江了吗?那时官府可要征召许多人去做工的,按月发钱发粮的。云大人说了,槐陵人过得比别处苦些,让工务署征召力工时,先紧着挑槐陵的人来用,也算给那边开一条活路。”
满堂顿时响起喝彩与议论。
“云大人出身高门,年岁也不大,却能体恤贫苦,办事也实在,倒是个好官。”
“可不?之前那‘均田革新’不也是云大人办的么?我陶丘县的一个远房舅舅家就得了两分地,官府说来年开春就能领田契了……”
“诶,说起这事也怪。云大人在各县都‘均田’,怎么偏偏槐陵没有?”
“对啊。十几年前就听说那边有些贫户在变卖家中田地了。都说槐陵苦,这坐吃山空,日子能不苦吗?怎么不给槐陵人分田呢?”
大家七嘴八舌间,最初那个中年男子又开口了:“这可怪不着云大人,是田大人拦着不让给槐陵分田的。”
有人惊讶了:“州丞田岭大人?那是顶顶好的官,怎么会这样呢?”
这话立刻引来另一人为田岭说话:“田大人当然是顶顶好的官!他比云大人年长,又主持原州政务几十年,自然看得远些。那槐陵可有十万户人,可山多田少,土又不肥,好些地方是种什么都不见收成。想必是没田分,也不够分。”
“那也是,原州民风向来彪悍。到时分不够分不平,怕是能闹出人命来!这么一想,田大人拦着不让给槐陵分田是有道理的。”
“田大人总是替原州人着想。”
“原州有田大人,是福气。”
“云大人也不错,年少有为,将来……”
——
楼下大堂高谈阔论很是热闹,声音大得连二楼雅间都听得一清二楚。
顾子璇坐没坐相地窝在椅子里,咬着一根灯芯糕,促狭笑望对面尴尬扶额的云知意。
她俩近几天都休沐,今日顾子璇便约了来这里坐坐。哪知就这么巧,刚好赶上了这出热闹。
“云大人,百姓夸你呢,你捂脸做什么?”顾子璇笑嘻嘻道。
云知意没好气地白她一眼:“我没捂脸,只是扶额。”
“做官可真难啊,被人骂也难受,被人夸也不自在,”顾子璇被她的窘状逗乐,“你说你别扭个什么劲?楼下那些人是自发夸你,又不是你花钱买来自吹自擂,有什么好尴尬的?”
云知意半垂眼帘,端起茶杯摇了摇头:“我怀疑,最开始说话那人,是霍奉卿的手笔。”
言词之间不太像寻常百姓嗑闲牙,引导得很明显。
“哟?霍大人这阵子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是觉得冷落了心上人,用这法子讨姑娘欢心?手段很是……清奇啊。”顾子璇哈哈笑出声。
云知意再度摇头:“我听着像是先扯我出来虚晃一招,然后话题就转向了田岭。”
“霍奉卿干嘛找人夸田岭?”顾子璇愣了愣。
“听着有点要捧杀的味道,不过我不太确定,”云知意笑笑,“别看我。我最近很少和霍奉卿碰面,他也没跟我细说事情的具体进展。”
云知意和顾子璇都不是擅长谋局玩心眼的人,这次多是在背后配合霍奉卿,帮他搜集些消息,或根据他的要求走动些人脉,并不过多插手针对田岭的事。
两人都理不清这门道,索性就换了话题。
顾子璇挑眉笑道:“你让工务署先紧着挑槐陵的人用,不但给槐陵人谋了条生路,还云淡风轻地把田岭老巢给挖松了。明面上田岭还不能说你不对,只能生吞个闷亏。云大人手段长进了啊!”
槐陵能成田岭的老巢,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槐陵人没太多活路,只要有人给饭吃,他们很容易就会追随,遇事便不会多想。
若田岭将所有事都准备好,打反旗登高一呼的首处,必定是槐陵。
如今槐陵人知道有了新的谋生机会,也知道官府有人在为他们的生计设法,往后便不至于什么事都跟在田家后头。
“我本意也不是冲着田岭。槐陵人的日子确实不好过,总要帮他们想出路,”云知意揉着额角,心不在蔫地随口道,“这不过是我职责分内的事。”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霍奉卿好像很快就要对田岭收网了。
但愿一切顺利吧。
——
十二月初三,小寒。接连两日的鹅毛大雪终于停歇,整个邺城银装素裹。
辰时,天光才蒙蒙亮,云知意强忍着呵欠,站在州牧府外的“下马落轿石”处,对策马而来的顾子璇笑了笑。
顾子璇勒了缰绳,还没等马停稳就已飞身而下。
她将马交给旁侧的杂役小吏,便与云知意一道,并肩行过州牧府的牌坊。
行走间,顾子璇道:“你也是接到急讯来的?”
按规制,休沐期间临时有紧急公务,官员们也不能搁置或推诿,接急讯后就需赶到府衙处置。
云知意右手捏着披风襟口,左手捂唇打了个呵欠,泪眼迷蒙。
“今日天不亮就有州牧府的传令官到望滢山,但没告诉我具体什么事。”
“去我家传急讯的人也没说。”
顾子璇扭头看她,顺手以指腹替她抹去睫上的困泪,口中嘀咕道:“既连你都惊动了,看来是出了什么火烧眉毛的大事。”
云知意可是州丞府第二把交椅,这个时节里,若是寻常的小事急务,根本没人会去惊动她。
两人边走边小声嘀咕,一时都猜不透发生了什么。
正说话间,她俩一抬眼,同时惊讶地盯着州牧府门口,目瞪口呆。
州牧府外连夜搭了公审台,此刻周围乌泱泱聚满了百姓,或引颈踮脚,或交头接耳,议论声嘤嗡嘈杂。
按照原州刑律司的惯例,只有两种情况才会搭台公审。
要么,被审者罪行十恶不赦,已在百姓中引发热议甚至恐慌。
要么,被审者至少是中等以上职阶的州府要员。
但无论以上哪种情况,搭台公审都需事报批,得到云知意、田岭、霍奉卿、盛敬侑四人中至少三人落印同意,才能执行。
“我记得,田岭前几日回雍丘县的田氏老宅了吧?”顾子璇远远看着围满了人的公审台,呆滞地眨眨眼,脑子突然转不过来。
云知意也懵得两眼乱转圈:“对啊。田岭没在邺城,我不知情,盛敬侑还在京中。批文落印都凑不够三个,这公审台怎么搭起来的?究竟是刑律司知法犯法,还是霍奉卿要翻天?”
她最担心,就是霍奉卿为了扳倒田岭不惜违律犯禁。那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她不愿看到霍奉卿赌上自己去打这一仗。
如今田岭的“大业”还没有完全成气候,不需要霍奉卿孤掷一注去和他拼谁更没有底线,不值得。
而顾子璇并没想那么深,她更在意的是:“我一得到急讯就快马赶来了,怎么这些围观百姓比我还到得早?!冬季的邺城人看热闹也太积极了吧!”
——
州牧府内,不分州丞府还是州牧府,许多中等职阶以上的官员都接急令到场了。
大家都不知发生何事,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小声议论。
云知意和顾子璇四下晃了一圈,没见到霍奉卿。
倒是霍奉卿的近随属官韩康主动来找了她俩,将她们领到院墙根下无人角落里,单独说明情况。
原来,今日丑时,宵禁尚未结束,邺城北城门就突然提前开启,一队治安司武官押着个黑蒙头的人进了城。
这异常动静惊醒了居住在北城门附近的少部分百姓。
他们影影绰绰看到个大概,好奇之下再也睡不着。
等到正寅时宵禁一结束,便有人跑出门去,向街坊邻居奔走相告。
“……这些百姓原本也不知今日有公审。”
霍奉卿的属官韩康抿了抿笑,继续解释道:“只是瞧着治安司押着人像是往州牧府来的,便好奇来看看出了什么事。”
邺城百姓对“公审台”并不陌生,一看这阵仗就知有大热闹。
这时节消息本就传得快,随着天色越来越亮,围观者就越聚越多。
听了韩康的解释,云知意依旧摸不着头脑,还多了几分忐忑惊忧。
她搓着冰凉的指尖,口中接连发问:“今日究竟审谁?什么案子?主审是哪位大人?哪来的‘同意公审’的批文?”
她有点担心霍奉卿,怕他忙中出错。
那家伙已背着坊间骂名数月,民望跌到最低谷,若再加一桩“违律私搭公审台”的确凿罪名,田岭抬脚就能踩得他不能翻身。
似是读懂了她心中真正的担忧,韩康忙笑道:“云大人请稍安勿躁。今日的公审不需州府批文,因为,主审官是京中来的巡按御史。”
坐在旁边的顾子璇怔怔咽了咽口水:“治安司半夜押进城的那个人,不会是田岭吧?”
韩康点头,小声道:“盛大人陪同御史一行自京中匿迹赶来原州,今日自北城门进城。霍大人已前去迎候,待御史大人到场,立刻升堂。”
云知意紧着嗓子左顾右盼:“怎么突然就动手了?各处都安排稳妥了么?”
霍奉卿那家伙还真是个闷声干大事的,就这么突如其来地命人将田岭从雍丘老宅抓来了?!
田氏那些个族中长老都被摁住了?府兵呢?
“都稳妥了,”韩康点头,也警惕地看着周围,并没有解释具体怎么安排的,“霍大人让我转告二位,你们今日只管凑场面看戏,什么都不必担心。”
沉默中,韩康轻声又道:“霍大人还说,此次一击必中,但绝无违律犯禁之举。而且,百姓只会多得一桩谈资,原州绝不会乱。请他的小祖宗放心。”
顿了顿,韩康做作地咳了两声,欲盖弥彰地补充:“当然,下官并不知道‘霍大人的小祖宗是谁’。”才怪。
云知意窘得面上飘红,整理好自己的心情,郑重点头:“哦。”
——
在大缙,巡按御史是归属御史台督察院管辖的官。
他们通常要领圣谕才能以公职身份出京,专职监察地方官员高阶行政主官,不仅可弹劾违法官吏,更有权直接在当地升堂审案,无需任何官员批文。
巡按御史到原州来公审州丞,这可真是百年难得一遇,消息很快在邺城传开……哦,不是传开,简直是炸开。
巳时初刻,冬阳才勉强在云层后露出点头,州牧府门口的公审台周围已密密匝匝,连只蚊子都挤不进去了。
御史是个儒雅清瘦的中年男子,行事做派利落得出人意料。
他直接省去与州府众官寒暄见礼、互通姓名的礼节,刚到州牧府门口就登上公审台,径自于主审位落座。
既他如此,州府众官也没再耽搁,各就其位。
云知意坐在右侧陪审位,与对面陪审位的霍奉卿遥遥相望。
两人的目光隔空相触,虽什么话都没有说,却又好像千言万语都在其中了。
主审台上,巡按御史将惊堂木一拍,目光威严地逡巡四下,围观百姓嘤嘤嗡嗡的议论声便识趣地弱了下去。
巡按御史满意地颔首,这才示意身旁属官。
于是属官高声传令:“带被告嫌犯,及主告人,上——堂——!”
公审台两边各站了一排刑律司衙役,他们齐齐以手中“杀威棍”击地,敲打出频密迫人的庄严之声。
叱咤原州数十年的州丞田岭,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以被告嫌犯的身份上了公审台。
不过,毕竟眼下还没正式开审,罪名还未判定,田岭依然是原州丞。
所以他非但没有被五花大绑,主审官还命人依律给他摆了椅子。
他也不推辞,执了官礼过后,便泰然自若地面对主审就座。气派威严一如从前,仿佛并不是来受审,而是来监审。
他在原州的民望极高,也或许围观百姓中也混着他的人。
总之,明明谁都还不知他因何事被审,就立刻有人为他大声喊冤。
“御史大人明鉴,田大人是好官!这其中必有冤情!”
“虽不知田大人因何事被告,但田大人一定不会做错事!”
“怕是党争构陷!”
“多半是狗官霍奉卿又使阴招!”
“诬告!一定是诬告!”
围观人群渐渐激动起来,好在治安司提前出动了所有武官、员吏布控,场面秩序大致未乱。
巡按御史连拍三下惊堂木,待百姓稍稍安静,主告人这才被带上来。
因先前来不及与霍奉卿私下交谈,云知意并不清楚这主告人的身份,更不确定这人要告田岭什么事。
主告人是个瞧着约莫三十出头的妇人。她容颜姣好、身形纤柔,衣饰雅洁。
盈盈拜礼时虽看得出在发抖,却还是庄重规整,竟半点没有寻常平民见官时那般手足无措。
围观者中还有人在小声斥她,说她定是诬告田岭。她也没有慌乱,更没有辩驳,甚至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静静等待着负责主审的巡按御史再度发话。
这位御史显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见邺城百姓对田岭信任至极,已到了“不问事由就先声援”的盲目地步,他便突然省略了“问询主、被告双方身份”这过场,改让主告人先自陈冤情。
“堂下沅城籍民女素合,状告原州丞田岭,所为何事?”
才听到这么一句,云知意面上表情还端得住,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恍惚间,就听素合以颤巍巍的嗓音道:“民女素合,状告原州丞田岭,于十七年前,以诡秘药物,暗算……将我奸污,并囚于槐陵打娘娘庙,三年……”
她头低低的,一径垂眸,全程并不看人。似在哽咽啜泣,又像是在边想边说,说话语调很慢,说不了几个字就要停顿一下,还会拖着含糊尾音。
云知意紧张至极地咽了咽口水,心跳乱得不行。她好像知道霍奉卿是怎么做到让素合状告田岭的了。
她先看看素合,再抬眼看看对面的霍奉卿,一时不知是梦是醒。
可惜,这一次霍奉卿没有看她。
因为他正在与田岭目光角力。
田岭面带不屑的笑意,借着捋胡须的动作,悄悄对霍奉卿比了个大拇指。
却不像是赞扬,更像挑衅。
而霍奉卿则以冷冷笑眼回他,右肘支着桌案,状似无意地用食指在自己颈间虚虚一划。
老狐狸与小狐狸这番无声交锋迅速又短暂,公审台下的围观百姓无人察觉。
可公审台上不少人都有所察觉,坐在霍奉卿正对面的云知意看得尤其清楚。
她不知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她只知道,当霍奉卿收回与田岭对峙的目光后,再转向她时,眼中凌厉寒光顿敛了几分。
似是感应到她心中在想什么,霍奉卿不动声色地对她点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云知意迎着他的目光愣了半晌,突然展颜一笑。
他是在告诉她:不是你想的那样。虽用了提线香控制素合,却没有蛊惑素合编造、诬告,说的都是真事。
他守住了为官者最后的底线,无论是为了迎合云知意,还是真心愿意守住这底线,云知意都很开怀。
这一世,她和霍奉卿都在成为各自最好的样子。
刚才与田岭眼神交锋的霍奉卿,实在太像上辈子那个让原州官场谈之色变的霍大人。
清冷。锋利。无所畏惧。如一把匕首,出鞘迅捷又刁钻,不择手段。不见血,不回头。
而此刻,公审台上凡眼明心亮者,包括云知意自己,都毫不怀疑——
云知意,正是那柄能收住霍奉卿的刀鞘。
这可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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