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一章原
“想好要去哪里了吗?”
陈妄揉了揉眉心,最后看了一眼那个不够奢华也不够破败的小街,她这一生辗转多地,最终在这里也算安居。
他笑了笑,发自内心的笑了笑:“回沄市吧,跟你们几个还有舅舅舅妈道个别,我就去旧金山了,舅舅不是提过一嘴吗,我们准备往那里进军了,我就去做个领头羊吧。”
“真要去那里?”白澈叹了口气:“你要知道,你去了旧金山一枚根基二没背景的,日子可比不得现在舒服,再者,出头的椽子先烂……”
“没事,就当是去旅游了。”
“你是怎么打算的,去旧金山可至少要待上三年那么久,你……”
陈妄挑着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澈也正色起来:“陈妄,你二十八岁了。”
二十八岁,该结婚了。
陈妄缄默着,没有回答他。
白澈是不婚主义者,苏良在家里有个青梅竹马,两个人从小就订了娃娃亲,要是要结婚的话也肯定是那个女孩,就只剩下他还是个没着没落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陈妄道,“大不了跟你一样,这辈子不结婚了。”
白澈冷哼:“我这是害怕婚姻,你是害怕什么?”
他知道他害怕什么,他害怕自己过得太好太舒服了,他觉得那样都是对许负的亏欠。实际上,许负亏欠了很多人,但唯独不亏欠他,陈妄谁都对得起,就是对不起她。
做了太多事,他都忘了它一开始的所求,只是她能够爱他。
苏良听说他们从昭市回来,早就在他们经常去的那栋别墅等着了,本来以为还可以看见许负,谁知道回来的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那小丫头呢,没跟着你们回来?”
白澈看了一眼陈妄,就给他使眼色,苏良也识趣的闭了嘴,等到私下里才从白澈那知道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两年多没见,他甚至都有些快忘了那小丫头的长相,只记得每一次见她都不怎么一样,好像心里藏着事,又差点藏不住,那种欲说还休,欲说还休的滋味。
他总共也就见过她两三面,关于她的事大部分也是从别人口中听说而来的,她的角色太丰富,以至于会让人忽略掉她的年纪。
可是仔细想想,她第一次做坏事的时候是十五岁,然后就是做情人,怀孕,杀人,都在十八岁。
十五岁的时候他还在课堂上和同学开玩笑,在操场上打篮球。十七岁的时候他第一次亲了女生,然后就是青春偶像剧里烂俗的情节,吃饭看电影打电话。
哦,都如此美好,如此单纯。
现在许负二十岁,是个疯子。
苏良知道了陈妄的打算,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他:“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明后天的吧,再回桦城一趟,看看舅舅舅妈就走。”
“别这么着急,我一个月后就要结婚了,参加完我的婚礼再走吧。”
陈妄有些惊讶:“和唐乔吗?”
“除了她还能有谁?”
“你小子,以后也算有人管着了。”陈妄拍了拍他的胳膊,“结了婚就别跟现在似的了。”
“那当然。”苏良笑笑,“等你从旧金山回来看能给我带回来一个洋人外甥媳妇不。”
回桦城的时间安排的很紧,苏良的婚期本来没安排的那么快,也就是迁就着陈妄的时间,让他好参加一下自己的婚礼。
在回去前一天,陈妄又回了一趟他和许负以前住过的房子。张太太和张先生离了婚,房子留给了张太太,她一直很感谢那一次许负和陈妄的帮助,再见到陈妄的时候还是要问一句许负的近况。
陈妄也只能哑然失笑,说她去上大学了。
现在的他,也始终不敢进那扇房门,只要一进去,曾经做过的事都历历在目,曾经她的痛苦也都历历在目。
今天回来了一次,陈妄两年来第一次走了进去,他打开浴室的门,浴缸里的血迹都凝结在了上面。忽然地,一个薄片落在了他的眼中,陈妄捡起来看,是一个刀片,刀口已经锈了,上面还有些干枯的,呈现出褐色的血迹。
他捡起它,在自己的手腕上狠狠划了一下。不仅一点油皮都没破,还留下一些铁屑,看来是真的很钝了。
陈妄泄气般的把那个刀片折断,就是这样的刀片,能在她身上留下那么深的伤口。
他不再在那个房间里多待了,出了门把房间锁上就走下了楼。天还不是很晚,他又开车去了一个地方。
医院前人来人往,进进出出,进去的哭,出来的笑。
陈妄就站在医院前,思忖着两年前的她。
那时候的许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这里的。
他有些想哭,又想着,那时候她哭了吗?
陈妄点了一根烟,却食不知味,就又狠狠地抽了一口。
他站了一会,眼角有些湿润,抬腿上了车。
回到桦城之后,苏良就开始着手安排结婚的事宜,还要陪着唐乔去挑婚纱,整个人忙的都快底朝天了,到结婚那天才终于喘了口气。
新娘的婚纱很漂亮,陈妄看着唐乔的模样,不自觉想起许负,想着她穿婚纱该是什么样子,肯定会比所有的新娘都好看。
只是她的新郎,以后也只能是沈弄那样待她好的人,而不是自己。
司仪对新郎新娘问着那些烂俗的话语,“你愿意和你的另一半永远在一起吗,无论贫穷富贵,健康疾病,永远不离不弃?”
苏良和唐乔笑着说愿意。
苏良的母亲,陈妄的小外婆就坐在陈妄身边,看着他们幸福的模样也不忘点着陈妄:“你看你小舅舅都结婚了,你这也老大不小了,连个女朋友都还没有怎么行?对了,阿金上次给我发过来的那个小姑娘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看着还挺不错的,就是有点小,多大了啊?”
“外婆,您现在都要跟大舅妈一样啰嗦了,那小姑娘跟我没关系,您就别操心我的事儿了,我这才多大,不着急,男人三十一枝花嘛,还愁没有老婆……”
“那你倒是给我找一个外孙媳妇啊?”
“等我去旧金山给您找个洋媳妇……”
两个人的对话最后无疾而终,他的小外婆现在五十多岁的人了,没有什么事做,就爱操心儿女孙儿的婚事,他们家那几个适龄的也都结婚了,就差陈妄一个,从回桦城开始就念叨了好多几天了。
举行完婚仪,陈妄他们几个又灌了苏良几杯酒,才放他回去和新娘子好好亲热亲热。
又跟剩下的人吃了一顿团圆饭,喝了点酒,他没有在那里多留,开车离开了。
别墅的门被敲响,他有些讽刺,想来他和他们也不算是一家人。
没过多久门就被打开了,开门的妇人发髻低挽着,没有化妆,可以看出皮肤保养的非常好,看着也不过四十多岁的样子。妇人看见陈妄明显惊讶了一下,开口道:“小妄,你怎么来了?”
陈妄对她没什么好脸色,垂了垂眼,冷声道:“陈璋呢?”
妇人打开了门:“你爸在里面,快进来吧。”
他多一眼都不看她,抬脚就走了进去。
陈璋正坐在客厅上看电视,旁边坐着一个跟陈妄差不多大的男人,是陈妄的弟弟,那个女人的私生子,陈白。
陈璋随口问了一句:“老婆,是谁啊?”
林婉答道:“是小妄,小妄来了。”
陈璋和陈白这才回过头去看,陈妄里面只穿了一件白t,套一件厚外套,看起来还是二十出头的少年模样,看不出来已经是要奔三的人了。
陈璋把电视声音调小了一点:“小妄,你怎么来了?”
陈白也站起来转过身,有些生涩地喊了一声:“哥。”
大概是因为许负的原因,陈妄对陈白也没那么大的敌意了,朝他点了点头,虽然没说什么,也算是应下了。
林婉关上了门就去了二楼,她知道陈妄不喜欢她,自己也没必要自讨没趣弄得双方都下不来台。
“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陈妄瞥了一眼他那个父亲,径自走到旁边的单人沙发做了下来,冷嗤道:“我哪一次提前说过?不过也对,到我亲爸家来做客,是该提前说一声。”
陈璋的脸色有些不好,沉着脸说了一句:“别跟你爸这么说话。”
陈妄看了他一眼,闭了嘴。
那样的语气,甚至带着些委屈和乞求。
陈白见状,打着圆场:“哥,我去跟你和爸倒杯水。”
“不用去了,我待一会就走。”
陈妄难得给他好脸,他也就不再说什么了,有些局促的在自己家的沙发上坐好,还挺了挺背,二十出头的人了,像个受训的小学生一样。
“我要去旧金山了。”陈妄点了一根烟咬在嘴里,“明天就走。”
陈璋问:“去多长时间?”
他吐出一口烟雾,答道:“至少三年,去那里开发市场。”
“美国不安全,一定要你去吗,白澈他们还跟着吗?”
“不跟着了,就我一个。”陈妄道,“白澈在国内也有新领域要牵头。”
“那好,你自己……保重。”
“嗯。”
两个人一下无言,气氛有些尴尬。
静默了几秒钟,陈妄站起了身,“走了。”
“不留在这里吃个饭了?”
“不了,今晚就走。”
陈璋垂了垂首,又抬起来,“赶这么紧?”
“嗯。”
又是一阵静默,半天陈璋才憋出来一句话,“那行,注意安全。”
门合上的瞬间,陈妄松了一口气。
陈璋今年五十一了,浓密的黑发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遮不住银丝了,像是麦穗里窜出一丛又一丛的杂草,而在他贫瘠的脸庞上,也被岁月开垦出条条的沟壑。
他很瘦,甚至显得有些干枯,脸上的皮松松垮垮的挂在骨头上,折在一起,像是他儿时在小学门外看到的在雪地里冻死的老狗一样。
陈璋也是真的老了,看到他这样子,陈妄真的也冷不下来脸了。他试图去想他母亲的样子,在脑中浮现的却也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影。
算了,恨也恨了这个多年,怨也怨了这么多年,现在的他,什么锐气都被消磨干净了,日子就在眼前摆在,好一天坏一天,都得过。
他把烟头扔到别墅的门前捻灭,拿出手机找了好一会才找到陈璋的电话,只发了两个字,“保重。”
他其实是骗陈璋的,他并没有定今晚的飞机票,机票是明天早上的。但现在,他似乎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陈妄拿手机看了一下,晚班还有一趟飞机,是在一个小时后,如果现在去的话,正好可以赶上。
他想了一下,没有多犹豫就改签开车去了机场。上飞机之前,他把自己偷跑的事发信息告诉了白澈,又叮嘱了他没事多往许负那里跑跑,照应着他们些。又犹豫着给沈弄发了个信息,只求他好好照顾许负,别的就不再多说。
沈弄看到陈妄的信息,冷哼了一声就给删除了。如果不是许负喜欢他喜欢的紧,他早就想弄死他了,还轮得着他在这假惺惺的说风凉话。
他有时候真的会自私的想,如果她就这样一辈子就好了,疯疯傻傻,什么都不知道也挺好的。可是这不是她,他要的不是一个躯壳,是一个有自己的思想和灵魂的,完完整整的许负。
他也不能剥夺她独自思考的能力。
正想着,许负就朝他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瓣橘子,“给你吃——”
沈弄从她手里接过橘子,塞进嘴里,在她头上揉了两下,轻声道:“你就那么喜欢吃橘子?”
以前他们在祁镇的时候也没发现她这么喜欢吃,反倒是喜欢吃桃多一点。
“橘子好剥。”
“手都黄了,快去洗洗。”
沈弄笑了笑,现在没有生意,他就坐到了许负常坐的小板凳上去嗑瓜子。
陈妄虽然走了,他还是要提防别的人,比如成道的人,桑格的人。他那一次是假死骗过那些人的,他们还没找到他的尸体,肯定都会有所怀疑的。
现在想想,他那老爹当年也就是这个样子躲在祁镇遇见他妈的。他老爹长得好看,他妈当时就是图他那张脸,又是个年轻的小姑娘,脑子一热就结了婚。
那时候他爹对他妈也是实打实的好,怀孕的时候听说多一步路都不让她走,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但自从他妈死后,他也就开始一蹶不振了,沈弄饿了就把他放罗茵家门口然后敲门,沈弄就这么被他折腾了十几年,横竖也算是活了下来,还活的好好的。
从他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吃许负做的饭了,也就是这样,他把许负的口味全都摸了个清楚。这丫头嘴特挑,不过还爱吃死食,一道菜能吃一星期。
好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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