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叮嘱说完,  听筒里陷入了长久的寂静。时间仿佛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最后，伴随着雨声和电流声,  唐淼的声音传了过来。

        在两人互相应声后,  故事像是走到了结局,  留下了无尽的留白。在这留白声中，两人互相说了再见,  而后挂断了电话。

        唐淼坐在沙发上,  她拿着手机的手伴随着通话的结束滑落。拿着手机的手伴随着这个滑落，垂搭在了她一旁的腿上，唐淼安静地坐在那里，盯着单元楼大厅光洁的地板出了会儿神。

        坐了那么一会儿,  唐淼抬头看了一眼，玻璃窗外，雨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小了下来,  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慢慢要停了下来。

        她看着玻璃窗上渐渐隐去的雨丝，伴随着雨滴的滑落而眸光颤动,  就这样看着外面的雨,  直至雨全部停下，玻璃窗上凹凸的水迹也再也没有了流动的痕迹。

        唐淼看着那定格的水迹,  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站起来后,  唐淼将水杯里的水喝干净,  扔掉了一次性水杯。做完这些,  唐淼和安保人员告别,  起身离开了单元楼大厅。

        贺啸在挂了电话后,  仍然长时间的没有任何动作。

        他的眼睛看着走廊尽头窗台上拍打着玻璃窗户的雨，淡色的瞳仁上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他望着窗外的雨,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排练室里，也传来了吉邦的鼓声。贺啸听着嘈乱的音乐声，将手机放入口袋，转身回了排练室。

        排练室里，齐远和林烨正在调弦，吉邦则拿了鼓槌正在即兴。刚才休息的时候，贺啸接了个电话就出去接了。一通电话打了得有那么半个小时，这才回来。

        贺啸一进门，齐远抱着吉他就看向了他。他看着贺啸，眼睛里带着些探询，问道：“电话打完了？”

        齐远这么说完，贺啸回到键盘前坐下，抬眸看了他一眼。

        贺啸这么一说，齐远看着贺啸，眼睛里浮上来那么一些笑，继续问道：“给谁打的电话啊？打这么长时间？”

        “啊。”贺啸说完后，齐远这样应了一声，像是也就没再有什么怀疑了。他低头调着琴，问道：“唐淼找你什么事儿啊，说这么久。”

        贺啸说完，不光齐远，林烨和吉邦也抬头看向了他。

        “什么？”吉邦鼓都不打了，抬头看着贺啸，有些急切，道：“怎么就要去山区支教了啊？哪个山区？去哪儿支教？支教多久？什么时候走？”

        他问完，贺啸给了他一个统一的回答。

        “不知道。”

        吉邦：“……”

        “怎么不知道？你们不是打了半个小时电话吗？”这时候，齐远也加入了这个聊天，他对贺啸道：“确实有些突然，以前从没听她说过。而且这个支教是怎么回事？安不安全啊？支教山区虽然是好事儿，但是如果只是她一个女人的话，确实让人担心啊。她还不知道去的地方是哪儿，到时候万一出什么事儿，我们怎么找她啊？”

        尾随着吉邦，齐远又说了一嘟噜的担忧。

        而齐远说完后，贺啸仍然是那个回答。

        “不知道。”

        “不是。你们不是打了半个小时的电话吗？都说什么了？什么都没说，就打电话，干聊啊？”吉邦道。

        吉邦也确实有些急了，甚至从位置上直接站了起来，这样问贺啸。唐淼虽然是贺啸的邻居，但是和他们三个的关系也是十分不错的。他们作为朋友，对于唐淼的这个决定有着正当的担心。

        而就算他们是朋友，但三个人里和唐淼关系最好的还是贺啸，所以有些信息，他们也是得通过贺啸才知道。

        但是现在，这些信息连贺啸都不知道。

        贺啸不光不知道，看那样子，好像对于不知道这件事情并没有太过的急切。他坐在窗边，窗边的桌子靠在了墙上，桌子上放置了他的键盘。他自从过去坐下后，手也没往键盘上放，就只是坐在那里，像是单纯和他们聊天。

        而在吉邦这样问完以后，贺啸却也没回答，依然只是垂眸看着面前放置的键盘上的黑白键。

        “阿啸……”吉邦着急地叫了他一声。

        他叫完，林烨给了他一个眼神，吉邦察觉到，立马闭上了嘴。

        排练室里，气氛好像因为这个话题，突然变得低沉压抑了起来。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更为清晰，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齐远站在那里，看看吉邦和林烨，又看了看贺啸。

        “要不我打电话给唐淼问问？”齐远说。

        齐远这样说完，吉邦和林烨都看向了他。而在他们看向齐远的时候，贺啸依然一动未动，他坐在那里，对齐远道。

        “不用。”贺啸说。

        “她什么都不说，你问也问不出来。”

        “问不出来的话，就等她回来。”

        -

        唐淼是六月下旬搬来的淮城，在十月中旬的时候，她就消失了。

        但是她的消失并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就只是她这个人消失了。现在隔壁的房门始终关闭着，房子里的气息也在慢慢消散，唐淼像是一块放在房间里的香薰，最后除了一些味道，彻底消失不见了。

        在唐淼消失之后的没多久，贺啸回家的时候，碰到了来找唐淼的庾雅雅。唐淼在十月中旬突然辞职离开，整个琴行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钱程询问她是什么原因，她也什么都没说，只说自己要辞职，还有给琴行带来的一系列问题她深感抱歉。

        钱程来找了庾雅雅，庾雅雅也打电话给了唐淼。唐淼并没有接。之后，庾雅雅就开始频繁的给唐淼发微信。

        微信都发出去了，她一直没有删掉她。但是所有的微信都是石沉大海，庾雅雅没有得到她的任何回复。

        唐淼不只是在家里，在工作的地方，甚至在整个淮城都消失不见了。

        回到唐淼家，贺啸将家里的门关上，在玄关处站定了。他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袋，也没有再往里走，直接拆开了文件袋的封条。

        唐淼一直没回来。

        不过尽管如此，贺啸还是拿了奶茶杯，望着窗外一点一点地喝了。

        “听说会下雪。这可真是不容易。”

        贺啸给她开了门，庾雅雅这才第一次进了唐淼家。

        不过结冰的日子也快了。

        “不知道圣诞节的时候能不能下下来。”

        她这样说完后，坐在那里的贺啸看了她一眼。庾雅雅被他这么看了一眼，有些不太确定地道：“你喝吗？你要不喝，我自己也都能喝了。以前我点了，如果淼淼喝不了，都是我来的。”

        庾雅雅这样说完，贺啸应了一声。

        接了奶茶后，庾雅雅回到了唐淼的房子里，递了一杯给贺啸。

        东西都是在的，只是主人不在了。

        快递小哥这样说着的时候，已经从他的信件袋里拿了一个文件包裹出来。文件用硬壳的文件快递袋装着，快递小哥给了他以后，拿了笔让他签收了。

        因为歌曲版权的问题，贺啸经常会收到一些合作合同，他拿了笔签了自己的名字后，快递小哥把文件递给他，也就离开了。

        庾雅雅这么说着，也提到了唐淼，提起唐淼庾雅雅的眼睛先是亮了一下，而后又是一黯。她收回看向贺啸的目光，低头笑了笑。

        庾雅雅这天在琴行里的课上完，临回家前，骑着电动车来到了唐淼家。贺啸刚好也在，两人也就一块去了唐淼的房子里。

        “我家。”

        “如果淼淼回来了，记得让她联系我。”

        而在庾雅雅在唐淼的房子里待着的时候，贺啸有时会在，有时也不会在。就算在那儿，两人也不会说很多话，顶多是庾雅雅问一下唐淼有没有回来之类的。

        庾雅雅以为唐淼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直没有放弃找她，甚至还来到她家里找她。可是她家里，也就只有一道门，就算她随着贺啸进了她家里，家里也只有一套空空的房子。

        十二月份，淮城结束了短暂的秋天，也准备入冬了。

        “喝。”在庾雅雅这样低头的时候，贺啸说了这么一句，说完后，他对庾雅雅道：“谢谢。”

        这样说完后，两人像是也开启了话茬一样，开始闲聊了起来。关于唐淼的话题，在两人见过的为数不多的几次面里，已经聊了个干干净净。这次见面，聊的话题就成了干巴巴的天气。

        本来她也是下班时间过来的，家里爸妈还等着她回家吃饭。她喝了半杯奶茶，差不多暖和过来后，就起身和贺啸告别了。

        贺啸说了谢谢，庾雅雅抬起头，冲着他笑了笑：“不客气。”

        庾雅雅站在唐淼家里，望着她的房子，灵魂都像是被抽走了一角。

        趁着没关的门，贺啸拿了文件和奶茶，重新回到了唐淼家里。

        庾雅雅没有待太久。

        他这么说了一句，快递小哥连忙和他笑了一下，道：“贺先生是吧，有个您的快递。”

        其实如果只是单纯地来唐淼家，不去想唐淼已经离开了的话，这个家还是像有人在住的。唐淼虽然走了，但也只带走了证件，家里的厨房的东西，她的睡衣，甚至连她的牙刷还有护肤品，都按部就班地放置在原位。

        “你们圣诞节是有演出的吧？在归途？还是去其他地方？”

        和贺啸告别，庾雅雅离开唐淼家的房子，在门口缠着围巾的时候，没忘了和贺啸说一句。

        到了冬天，淮城就会进入一整年来让人最讨厌的时节，气候潮湿湿冷，风刮过，带着寒冷的冰气就往人骨头缝里钻。

        贺啸应了一声，接过有些热得烫手的奶茶，拿了吸管插入了进去。

        一般奶茶店的标准，都是按照糖水的标准来的。贺啸还算能吃甜，但是喝了一口，都被甜到了。

        室外的温度也已经到了5度左右，没有0度以下结冰的日子，比结冰更为难以忍受。

        “我不知道你吃不吃甜，点的标准。”庾雅雅说。

        庾雅雅第一次来找唐淼是在唐淼辞职的第一天。她那天没有见到贺啸，所以只在门口待了一会儿就走了。后来她隔几天就来一次，差不多过了那么一个多月，才碰到了贺啸。

        这种情况，从十月中旬，一直持续到了十二月。

        进去第一次后，庾雅雅问了贺啸很多事情，但是贺啸也并不知道。

        庾雅雅离开，快递小哥离开，整个楼道里也就只剩下贺啸自己了。贺啸站在唐淼家门口，他刚才出来送庾雅雅，但是唐淼家的门还没有关。

        快递员问完，贺啸一手拿着未喝完的奶茶，和他说了一句。

        文件袋的封条拆开后，里面果然是合同样的a4纸，贺啸放下奶茶，将里面的合同拿了出来。

        得到贺啸的回应，庾雅雅又是一笑，而后就转身离开了。她离开后，电梯差不多刚好上来，伴随着电梯上来，里面有个快递员走了出来。

        后来庾雅雅形成习惯，每个星期都会来那么一趟。有时候会碰到贺啸，有时候碰不着。如果碰不到，庾雅雅就在唐淼家待一会儿就走。如果碰到的话，贺啸会给她开门，让她去唐淼的房子待一会儿。

        他站在玄关处的橱柜前，拿了文件袋的合同，待将合同拿入手里时，贺啸也才看清楚了这份文件的抬头。

        房子是封闭的空间，尽管比外面要暖和一些，但也没暖和多少。庾雅雅骑了电动车过来，身上穿的羽绒服都被吹透了，还被冻出鼻涕来。

        庾雅雅这样随口问着贺啸一些问题，贺啸也都礼貌地回答了。没过多久，外面有人敲门，庾雅雅跳起来去开了门，接过了奶茶。

        快递员下来，庾雅雅则走进电梯。电梯门关上，快递员走到了贺啸身边，问道：“1607是哪家？”

        “过几天会降温。”

        “我给你也点了一杯，太冷了，喝点热的暖和。”庾雅雅拿了手机，操作迅速的点了两杯蜜雪冰城。因为蜜雪冰城就在小区外面，估计没个几分钟就送过来了。

        而主人不在了，那些东西好像真就变成了东西，只是放置在那里，甚至和路边的石子都差不多了。

        是唐淼寄来的离婚协议书。

        到了唐淼家后，唐淼家里也没热水，庾雅雅就点了两杯热奶茶。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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