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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林稚晚:“……”

        “轰”地一声,脑子爆炸一般。

        完了完了,还是要被发现了,证据确凿,找不到半点借口的那种。

        这段关系里,池宴的遮掩一直都很勉强,甚至从来不惧怕暴露在大家眼皮子底下,他不在乎,就将压力转移到她的身上。

        前阵子两人还在朋友面前拿了“刚吵完架需要和和事佬从中调节”的坏关系朋友剧本,这会儿又当众拥抱,林稚晚脑子一片懵,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由于未来的不确定性而产生的恐慌感席卷全身。

        在众人目光洗礼下,林稚晚嘴唇开始微微发抖,眼里也添了些水汽。

        池宴对那些目光视而不见,却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不在乎两人之间的关系会被谁知道,甚至还觉得公之于众是个不错的选择,只好婚姻的制约可以让外界那些有的没的的男男女女,少往两人身边靠一靠。

        可林稚晚一副惊慌失措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让他没办法那么坚守自己的想法。

        他从小在军人祖父身边长大,是部队大院里的小霸王,将池家人的冒险精神和桀骜不驯劲儿学了十乘十的同时,也有着不同常人的镇定自若。

        纵使在已经被发现的情况下,他还是保持沉着冷静,思考出答案,并且有心思揶揄林稚晚:“怕么?”

        林稚晚:“……”

        他没有松开她,反而又捏着她后颈,动作温柔了些,蛊惑似的问询:“想瞒过去么?”

        林稚晚眼里光芒闪动,生出希望。

        然而,池宴坏笑了下,戏谑道:“求我。”

        这会儿的林稚晚是被他牵着的羔羊,不敢有自己的想法,不假思索:“求你。”

        “求人哪是你这么求的?”池宴觉得她乖巧起来太无趣,不慌不乱地接着打趣:“叫声哥哥听听。”

        林稚晚:“……”

        越过他的肩膀,她能看到娄黛震惊的脸,曲思远的表情瞬息之间,已经从震惊变成几近崩溃,周围看热闹的人,都要扯长了脖子。

        池宴一直都是人群的中央,是目光的汇聚之地,从来不怕人看。

        但是林稚晚不行,她害怕被人当成观赏风景一般的注视。

        手指攥着他的西装上摆,昂贵的面料留下一片难看的褶皱。

        林稚晚呼吸渐渐急促,只想逃,顾不上在池宴面前的面子和骄矜,咬着嘴唇,开口:“哥哥,求求你。”

        一声哥哥叫出口,她福至心灵,自由发挥,用自己都不知道的茫然无措的眼睛看着他,又添了句:“阿宴,帮我。”

        阿宴。

        这个称呼不如哥哥戏谑,可却更能让他动情。

        印象里,林稚晚只这样叫过他两次。

        第一次,是在佛罗伦萨的山顶,她说:“阿宴,你真好看。”

        第二次,是当天晚上,或许是他的技术太过拙劣,他只记得,当他拥有她的那一刻,林稚晚不受控制地哭了出来,眼泪在脸上肆意纵横。

        他吓得不敢动,忍着所以原始的冲动。

        她却说:“阿宴,抱抱我。”

        她只是讨一个拥抱,类似小女孩的撒娇。

        可池宴却觉得,类似于荒芜的沙漠等到雨泽,类似于漂泊的舟终于泊岸,类似于她惶惶许多年,终于找到归宿,她的眼泪是一种等待良久终于等到回音的发泄和满足。

        直白一点说,就是,林稚晚从身体和心灵上,都需要池宴。

        然而过往种种终随风四散,池宴只有很短暂地恍惚,旋即清醒过来,兑换承诺。

        他朝娄黛招了招手:“娄黛,你过来看看。”

        这这这,还要有人参观吗?

        娄黛一脸懵逼:“这不好吧?”

        “想什么呢?”池宴松开林稚晚,气定神闲道:“她眼里掉进睫毛了。”

        说着,他又指了下屋顶,刚好他们站在了最亮的地方:“这里亮,看得清。”

        听他面不改色的撒谎,林稚晚赶紧打配合,低头,揉了揉眼睛,将本就红的眼睛揉得更红。

        “哎,你别乱揉,”娄黛走回来,拍掉她的手,扒开她的下眼睑,温柔道:“我看看。”

        林稚晚配合着,眼睛转了一圈。

        曲思远重重地出了口气,因为从这个角度来看来看,娄黛替林稚晚找睫毛的姿势,跟刚刚池宴跟林稚晚的姿势一模一样。

        前两天这俩人还吵架,不可能这么快就搞在一起,曲思远动用为数不多的智商想着,一点点压下震惊。

        “这不就在下眼睑上么?”娄黛从化妆台上摸出一支棉签,抿掉林稚晚刚刚揉下来的睫毛,嫌弃地质疑池宴:“这都看不到?”

        池宴:“……”

        上天都在帮助她隐瞒这段关系。

        池宴勾唇:“下睫毛太密了,没注意。”

        “也是,”娄黛不疑有他:“睫毛掉眼睛里真的太难受了。”

        林稚晚:“……”

        得亏池宴是撒谎不带脸红的,并且娄黛单纯好骗,这要是换别人准是不行。

        她想赶紧离开这个危险之地,推着娄黛:“我好啦,你们赶紧出去吧。”

        池宴:“……”

        刚帮了她的忙,现在就开始赶人,不愧是林稚晚。

        他双手插兜,轻佻地晲了林稚晚一眼,双手插兜,懒懒地往外走。

        那表情,分明是嫌弃刚刚遇到了事儿精,以及碰到了女人感觉浑身都脏了,需要洗个澡。

        曲思远仔细观察,再次把心搁到肚子里,拍了下江珩的肩膀:“走了。”

        江珩:“傻子。”

        曲思远没听清:“什么?”

        “没,”江珩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走吧。”

        俩人话音刚落地,空气里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陈蔚就提着裙摆,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一路小跑过来。

        看到大家都在,迟疑了下,走到林稚晚面前,笼着她的耳朵小声说:“出了点儿状况。”

        大秀即将开始,最怕临时生变,林稚晚立马清醒,从刚刚的情绪里抽身:“怎么了?”

        “清与不知道怎么了,突然上吐下泻。”

        林稚晚懵了一下。

        陈蔚叹息了声,直接了当地说:“估计,今晚的走秀,上不了了。”

        这属于严重的秀场事故。

        从大秀开始的前几天,模特就要开始注意饮食,坚决不吃不卫生和对肠胃不好的食物,进嘴的食物都要准确地查到来源并保证干净卫生。

        林稚晚也一直要求陈蔚和明清与要保持身体健康,明清与也不会随便乱吃东西。

        陈蔚这么一说,大家都表情凝重起来。

        池宴眉头紧锁,在商场上摸爬滚打的直觉令他感觉到不对劲,哑声问道:“他之前也会出现这种情况吗?”

        陈蔚:“彩排了很多天,一直很正常,没见是肠胃不好。”

        那就不是之前的问题,跟近期有关。

        林稚晚大脑飞速旋转,今天上午,她给他们带来了咖啡,中午一起吃了陈阿姨做的便当,刚刚喝了Goffin送来的奶茶。

        都不会存在问题。

        等会……Goffin!

        林稚晚突然想到什么——那杯咖啡洒出去一些,陈蔚说是封口封好,但也可能是被人打开过。

        而且,那杯咖啡最开始是分给陈蔚的,如果有人想故意让她在大秀上出丑,肯定是最对穿着婚纱的女模下搜,毕竟很多大秀上的婚纱系列都只有女模,男模都是锦上添花。

        这么一想,完全说得通,明清与是帮陈蔚挡了灾难,将事故损失降低到最小。

        好在陈蔚还好好的,事情不算太糟糕。

        林稚晚迫使自己保持冷静,双手不断交错揉搓,对池宴说:”麻烦你一下,能帮忙给明清与叫一辆救护车吗?“

        她没看到明清与的情况,只有送到医院她才安心。

        池宴在关键时刻从来都是拎的清,不会囿于儿女情长的小事,“嗯”了声,拿起电话联系自己熟悉的私人医院。

        “明清与现在状态怎么样?”林稚晚问:“最好可以把衣服留下。”

        江珩自告奋勇:“我去。”

        离开场还有十分钟,她走大轴,是最后出场,也就是说留给她的时间最多还有二十五分钟,在二十五分钟里,哪怕有微乎其微的可能找到新的男模,都可以挽回这个局面。

        她一方面说服自己没有男模也可以有成功的大秀,可内心更多的感情倾向于,她想把这件衣服带到舞台上,带到最闪耀的地方,父亲在天有灵,一定会看到。

        这两年,她活得糟糕透了,现在慢慢变好,她想让父亲知道,想让他永远会为她感到骄傲。

        陈蔚极力救场,摸出手机:“我问问我们公司还有没有男模在现场。”

        娄黛也后知后觉:“我给陆方霓打电话,问她有没有男明星拉来凑数。”

        外面,音乐声响起,第一位模特走了出去。

        留给她们的时间,只剩倒数。

        陈蔚打了好几个电话,最后无奈摇头,陆方霓那里也没有任何进展。

        明清与被送上了救护车,江珩将秀场的西装外套拿了回来,可没有模特,一切无解。

        林稚晚额角青筋直跳,捏了捏太阳穴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对陈蔚说:“调整好心情,不要管这件事了。”

        外面BGM丝滑地切换,大秀气氛已经被点燃,名媛、明星网红时尚编辑坐在一起,长枪大炮,或忙碌或悠闲。

        这件婚纱足够好看,没有男模特,也照旧出彩。

        只是,会很遗憾。

        子欲养而亲不待。

        她感觉像是被人闷住了胸口,呼吸都凝重起来,皱着眉,捂着胸口,木偶似的转过身,走回原来的位置,弓着腰背坐下,看上去很痛苦,像是受伤的蜗牛,要把自己缩进一个壳子。

        池宴看着她,喉间微酸。

        一时间,大家都有些束手无策,他们不知道男模在这场活动里分量如何,看她的悲恸,只以为这场大秀如果缺男模将会失败。

        池宴不想她失败。

        很多时刻,他都想做到对她冷眼旁观,不在乎她的喜怒,不去过问她的生活。

        妄图用漠不关心的外表,“惩罚”她当年在这段关系里的不告而别,高傲的大少爷,从来不会为谁折腰、低了头颅。

        纵使曾经有过,也不会重蹈覆辙。

        没有人愿意让自己睁着眼,清醒地两次踏入同一条深渊。

        然而,很多感情永远占在理智的上风。

        比如,在林稚晚梦呓时,他想安慰她;林稚晚长期厌食瘦成皮包骨,他变着法让她多吃点儿;林稚晚每次闹别扭,他都束手无策理智告诉自己随她便,感情上却想让她开心。

        又比如,现在,池宴想,他的人不能输。

        在一片沉重的氛围里,池宴自顾自走到林稚晚面前,提了下裤线,蹲下。

        “林稚晚,”他的声音永远坚定,像是被施了魔法,给与她力量,注入她的四肢百骸:“我来当你的模特。”

        ——我来当你的模特。

        这话点醒了林稚晚,她抬头,一双好看的眼睛格外认真地打量他。

        池宴身高将近一米九,肩宽腿长,头身比优秀,脸也是棱角分明,而且眼神永远冷淡又懒,外形条件上是模特公司会签的爆款。

        即便是不会台步,但气场上胜利了半截,非专业人士也看不出来专业素养不足。

        他居然会主动帮她。

        时间紧急,林稚晚来不及细想,点了点头,一会儿没有出声的嗓子分外的哑:“可以,谢谢。”

        十分礼貌。

        她站起来,从江珩手上接过来明清与脱下的衣服,又想到池宴严重的洁癖,怕他不愿意穿,抬头,用眼神询问他。

        池宴不可避免地皱了下眉,却说:“没事。”

        得到肯定回答,林稚晚又对曲思远说:“麻烦你帮池宴遮一下。”

        大秀后台,一般情况下都没有换衣间,模特们也习惯在只有一层布遮挡的环境里换衣服。

        这会儿时间紧迫,池宴没有大少爷脾气,林稚晚不管怎么说,他都照着做。

        曲思远跟江珩一起过来帮忙拉起一片帘子,将两人跟外界隔开。

        池宴看了眼林稚晚。

        林稚晚:“我帮你。”

        最了解作品的永远是设计师本身,设计师帮模特穿衣服,这根本算不上什么。

        池宴尊重林稚晚的行业和职业道德,明白这些事都是常有,可想到,她也会看别的男人的裸/体,跟的男人贴的这么近,心里开始隐隐不舒服。

        他不算壮硕,林文和也也没避免中年发福,所以这件礼服套在他身上微微有些大。

        林稚晚帮他塞好衬衫,打好领结,抬头的那刻,垫起脚尖,在他耳垂处,很轻很诚恳地说:“谢谢你。”

        那一刻,那些不够光明磊落的事,池宴都不再想了。

        还有几个作品就到陈蔚和池宴出场了。

        林稚晚暗暗给自己打气,给自己比了一个加油,又对池宴说:“挽着点陈蔚,T台滑。”

        在她需要的时候,池宴永远靠谱。

        他朝她笑了下,比了个“ok”的手势。

        又有导演过来催了一遍。

        池宴跟陈蔚一起站好。

        林稚晚带着其他人从小门走到外面,站在阴影里,静静地看着台前。

        所有模特都走完了,到她的大轴作品出场。

        陈蔚是专业模特,走起来台步好看,自信且美艳。

        并非错觉,当台下时尚界人士看到这件婚纱时,安静了一秒,旋即,闪光灯愈演愈烈。

        林稚晚知道,自己成功了。

        她屏住呼吸,等待池宴出场。

        现场有人认得出他,池大少爷怎么来了这种场合,还当了模特?

        众人倒吸口凉气,又敏锐地抓住热点,举起闪光灯,不断拍照。

        他不会走台步,可一张脸面部折叠度很高,五官也很优秀,在镁光灯下,足够惹眼。

        明清与年纪太小有些撑不起来这件衣服,可池宴有少年人的单薄与桀骜,岁月又给予他稳重和平和,与这件西装气质更搭。

        林稚晚想,林文和在意气风发的年轻时期,也一定会像池宴这般。

        她的目光追索着,随着池宴的每一步,愈发沉沦。

        她开始恍惚,恍惚到不知道台上站着的是池宴,还是林文和。

        心跳开始跳动,如雷如鼓,她也分辨不清这是为谁跳动的。

        但她想,林文和一定会看到她。

        一定会知道自己现在过的很好。

        他应该去过和妈妈团聚的生活,他们的美好日子里,不应该有她。

        走到T台尽头,池宴转过身,挽着陈蔚。

        无数的光芒都笼罩在他的周身,音乐声起伏,镁光灯耀眼,他还是那副懒怠的表情,可忽地抬眼。

        隔着人影绰绰,隔着喧嚣,对上林稚晚的目光,忽的,唇角一弯,笑得张扬。

        这次,林稚晚看清楚了——她看清楚,她看着的人是池宴。

        慌乱之中,她匆忙垂下头,有一瞬间想哭。

        池宴从来不是一个温柔人,他有棱角,桀骜,是草原上最难驯服的烈马,脱缰的人生热烈且自由。

        她是被荒废的花园里,一株无人在意的野玫瑰。

        直到有一天,烈马闯进园林,遇见玫瑰。

        热烈和枯萎的人终会重逢。

        或许,林稚晚想,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

        这个世界上,有的人生来就是要拯救另一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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