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慢腾腾站起来愣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一众同窗们好多窃窃私语起来。

“这就是刚来的那位吧？呆头呆脑的，瞧着不怎么样啊！”

“也别小瞧人家，听说是个案首呢！”

“切，那些小地方的案首，谁知道怎么回事儿。”

“听我家老爷子说，他是杜府刚找回的大少爷……”

“我还有个消息，最近宫里流传出来的金榜题名酒，据说就是他家以前弄出来的。”

“真的啊？林哥儿，这可是让人意外了，你说他能答上来吗？”

“要我说，他可能就是靠这些关系才进了咱们书院，实质上草包一个。”

“现在下结论，言之过早，看看再说吧。”

被问的林哥儿，相貌英俊，也是一表人才，看得出在众人里地位不一般。

此时的他正笑眯眯地看着廖青，他可是清楚的知道，这廖青刚才根本没听课。

因为他一直在暗中观察他。

但他也不想提醒，就想看看，这个廖青会如何面对此事？

不远处的杜煜恒，也没作声，脸上神色莫名。

廖青已经反应过来，先是向老夫子鞠了一礼，然后道：“对不起老师，学生刚才走神了，没听清楚您提了什么问题，请老师责罚！不过学生斗胆请老师再提一遍，如果学生答不上来，甘愿受双倍处罚！”

勇于认错，甘愿受罚，老夫子脸色好看了一些，于是便把问题又说了一遍。

这其实是他说到兴起，随意拿了个事例来，说的是一个姓汪的老头，很喜欢养一种赤翅鸦鹃，也很会养，因这种鸟非常好看，特别是一对赤红的翅膀，很是特别，所以有很多人找他买，后来这老头便专门养这种鸟，然后售卖给别人，很是赚了一些银钱。

无独有偶，邻县有一个姓田的老头，却也很喜欢养这种鸟，养的鸟也是个个精神，活泼有趣，在附近很有点名气，但他并不卖鸟，但凡有慕名而来的人，他便会请人免费观赏他养的鸟。

时间长了，众人便送他一个“赤翅翁”的雅号。

这本是桩小事，但姓汪的老头却不满了，认为自己养过几百只赤翅鸦鹃，对这种鸟熟得不能再熟了，而这田老头，左右不过养了数十只而已，凭什么把这个称号给了田老头？

为这事，汪老头还几次专程上门去找田老头理论，吵得不可开交。

老夫子的问题就是，这个赤翅翁的雅号，到底应当归谁？

廖青听完，稍微思考了一下，才朗朗出声道：“回老师，学生认为，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

这句话出自《雍也》，意思是说，懂得它的人，不如爱好它的人；爱好它的人，又不如以它为乐的人。

虽没有明确指出，但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而且答案有出处，又非常相宜。

夫子的这种题目，你要是直接说称号应当归谁，老夫子能喷你一脸。

谁不知道答案啊？

老夫子想要的，明显不是这样的简单回答。

他教的是书，考的是学问，而不是你的判断力。

廖青脑子反应也是不慢的，很快就答出来了。

老夫子满意地点点头，他这题目虽一般，但从答题的人身上，却可以看出很多东西来。

首先要快，你答得快了，才能说明你熟读经书，用功刻苦。再加上答案恰到好处，那就完美了，心中的痒痒也被挠好了。

至于一个新来的上课走神的事情，老夫子也在心中替他找到了理由，兴许是初到陌生的环境，还不适应呢？千里迢迢而来求学，偶尔想家了也情有可原。

老夫子脸上和善了许多，连惩罚也不提了，“答得好，坐罢。”

京海书院是学子学风盛重的地方，不一定个个都是名门之后，多的都是真有学问的学子们，以学问较高下，身份立场都靠后。

课堂上的同窗们，之前，各种小瞧廖青，说她是乡巴佬案首，怀疑廖青走后门进来京海书院的，听了廖青如此快速引经据典的回答之后，都沉默了。

这是个有真学问的人，人品也端正，观点也立新，换成是他们，不可能比他回答得更好，更得夫子之心。

看他的眼神自然也就变了许多……

廖青虚惊一场，坐了回去。

接下来，倒是不敢开小差了，认真听讲。

他的时间也不多了，本来来这里就是为了学习的，如果得罪了老师，那不全完了？那还不如跟以前一样，回家自学去。

之前的意外，可一不可再。

……

到了课后，杜煜恒过来找廖青说话，“大哥，之前，我想提醒你来着，可是夫子不让课堂上交头接耳的……”

廖青道，“没事。”

“大哥，您的学问真好，这样信口拈来就能回答上夫子的问题，实在是让小弟佩服，换成了小弟，不一定能回答得上来。”

旁边其它的同窗们也纷纷过来凑热闹，“对，廖同窗，欢迎你加入我们京海书院，以后都是同窗同学……”

“欢迎欢迎。”

廖青回礼，“谢谢各位，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都好说，廖青同学胸有墨客，大智慧，学识惊人，以后还请多指点我们才是。”

“不敢不敢。”

……

在众人都围着廖青说话，探讨好奇这位新同窗的时候，角落里那个剑眉星目的林哥儿没有上前来，只是饶有兴味的看着这一切。

***

杜正砚下早朝后，并没有回家吃早饭。

去了户部忙碌了半天工作之后，等到晌午回到家里吃午饭的时候，就见于夫人已经等着他了。

还有秋锦与冬锦两个丫环。

这两个丫环的眼睛已经哭得肿成了桃子了。

杜正砚心里一想，就明白了是个什么回事儿。

“没收？”

于夫人劈里啪啦道，“老爷！那个许娇娇是个什么玩意儿？连老爷的话都不听了，老爷赏赐给廖青的两个丫环，她竟然说要卖到那种青楼妓院里去！听听，这是人话吗？哪有这种粗俗不知礼数的泼妇？长辈赐的屋内丫环，她要这样对待，她就只差没冲到老爷你面前来打你的脸了，这种人还容她在府里头住下去，要把咱们家的家风都要带坏了，老爷，你这次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不拿出家规来办事，咱们杜府就要沦为别人的笑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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