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姑射仙子
洞中彩光流离变幻,数百只桃红色的飞萤交织飞舞,异香扑鼻,一切宛如梦境。
拓拔野脑中轰然作响,天旋地转,刹那之间呼吸不得,泥塑一般地冻结着,木楞楞地望着白衣女子清丽容颜,脑中一片空白。心绪迷乱,口干舌燥,过了半晌才哑声叫道:“仙女姐姐!”但那一声呐喊在他喉咙中窒堵,仅仅化为沙哑而低沉的呢喃。
白衣女子那双清澈妙目直直地凝视着他,既惊且羞,似怨似怒。洞壁诸多彩珠的眩光映射在她的脸容上,光晕绚然,如雪夜花树,碧海珊瑚。那清冷淡远的寒香丝丝脉脉钻入鼻息,如此悠远,又如此迩近。
淡淡的香气在他的体内悠扬绕走,仿佛春风徐拂,海浪轻摇。突然之间,他仿佛又回到四年前的那个月夜,寒蟾似雪,竹影落落,玉人长立,低首垂眉,一管洞箫清寒寂寞……那淡雅寥落的箫声、悠远飘渺的冷香穿透了四年的时光,铭心刻骨,却从来不曾淡忘。
白衣女子蹙眉凝视,妙目中闪过奇异复杂的神情,羞怒交集,俏脸薄嗔,春葱素手颤抖地抵住他的胸膛,想将他推开来。
拓拔野大梦初醒,低头下望,见她衣襟半解,露出一抹如雪肌肤,顿时“啊”的一声,面红耳赤,热血灌顶。
软玉温香,**满怀。他心跳如狂,连忙扭开头去,挺臂起身,想要立时离开。岂料慌张之下,手臂一软,右手竟触了那白衣女子的身上。
白衣女子玉靥晕红,花唇微启,发出一声低低的颤抖低吟,冷月冰潭似的眼波忽然冰消雪融,春水般急剧波荡,身子往上拱起,双臂软绵绵地搂住拓拔野,双腿勾夹住他的腰腹,八爪鱼般将他紧紧缠住。
拓拔野大吃一惊,还未待回过神来,白衣女子十指缠于他黑发之中,香气扑面,两片花瓣已经贴上了他的嘴唇。气如兰馨,丁香辗转,那舌尖如火苗一般将他的情焰瞬息点燃。
流萤飞舞,清寒香气在身侧缭绕周转。拓拔野眼花缭乱,天旋地转,脑中有如轰雷连奏,混混沌沌,狂喜、惊异、羞怯……层层迸爆开来,又如重重火焰狂肆跳跃,随着那沸扬情火焚烧全身。
他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本就对她神魂颠倒,刻骨铭心;此时意外重逢,竟受佳人眷顾,如此温柔,心中迷狂快乐,不能自已。一时间再也无法呼吸、无法思考,迷迷糊糊地想:“倘若是个梦,就让我永远也不醒来!”
琼津暗渡,唇齿留香。温暖的肢体紧紧相贴,肌肤滑腻而又烫人,这一切如此真实又如此虚幻。当她咬住他的嘴唇,触到流溢的鲜血,发出一声颤栗似的叹息,他终于如赤炎山般崩爆。
桃红色的流萤漫漫飞过,眼前迷乱。拓拔野迷迷糊糊中觉得似有不妥:“仙女姐姐为何……为何要如此待我?”温滑软玉,香气袭人,这念头一闪即逝,又想:“男欢女爱,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管他奶奶的紫菜鱼皮……”只欲顺水推舟,一解相思之苦。
当下长臂舒展,将她紧紧搂住,朝她脖颈上吻落。白衣女子嘤咛一声,在他怀中簌簌发抖,满脸飞红,懒洋洋地将臂弯勾住他的脖子,朝怀里钻去。
拓拔野眼角余光瞥去,看见她玉臂上那颗嫣红的守宫砂,如雪地红梅,娇艳夺目,心中陡然大震:“是了!仙女姐姐端庄淡雅,冰清玉洁,就象……就象天上的仙子,怎么竟变得如此放浪?”一念及此,登时从神魂飘荡中清醒过来,细细回想当日与白衣女子相处的一夜,她直如雪山冷月,遥遥不可触及,何以今夜竟判若两人?
当下强自收敛心神,凝神观察,只见她眼波迷离涣散,双靥酡红,唇角似笑非笑,眉眼之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慵懒娇艳,更加大觉古怪。念力及处,发觉她丹田之内真气竟荡然全无,只有一股妖邪气浪在经脉汹汹逡巡,心下大骇。
思绪飞转,蓦地一动:“难道她中了妖人暗算,神智不清,所以才变得如此妖冶放荡吗?”转头四顾,山洞四壁珠光眩然,地上铺了厚厚的白牦牛地毯。洞中四角各有一个鹿角香炉,异香袅袅。
南侧山壁有一个紧闭的石门。东侧岩壁上镶嵌一面水晶大镜,正映照出自己与白衣女子躺于一张象牙床的模样。心中一荡,俯身凝神望去,床沿竟刻满了男女相拥的图纹。而四壁凹凸,纹理错落,透过粲然珠光,隐隐也可看出壁上雕刻的,也是极为不雅的图案。
香炉袅袅,奇香缭绕。比翼鸟在白牦牛地毯上蹦蹦跳跳,互相啄击扑打,发出奇怪的呢喃声。拓拔野微吃一惊,心道:“是了!难道这香炉中的香烟竟是特殊之物么?”
轻轻一嗅,异香入脑,熏然欲醉,全身上下轻飘飘宛如在云端漂浮。
他谙识药草,登时分辨出这异香乃是迷幻香木,闻嗅久了必定出现美妙幻觉。虽非有特殊功能的药,但亦远非正经之物。这洞穴中十分妖邪,必定是什么邪魔外道的所在。心中更加确定仙女姐姐必是遭受妖人算计,才变得这般反常。
心中接着又是一凛:此处究竟是什么地方?仙女姐姐究竟是何人?她又是被什么妖人所算?以她真气念力之强,又怎会被这区区春毒所害?何以浑身真气荡然无存?诸多疑问接二连三地涌上心头。
白衣女子眉尖轻蹙,迷迷糊糊地朝他脸上亲来。拓拔野“啊”的一声,神魂飘荡,几乎又要把持不住,蓦地咬牙凝神,心道:“仙女姐姐被妖人所陷,倘若我此时抵受不住,玷辱了她的清誉,与算计她的妖魔又有什么区别?”
当下猛地一咬舌,血腥味随着剧痛蔓延开来,神识大转清醒,猛地将她纤手从自己身上拉扯开来,抽身后退,深吸一口气,低声道:“仙女姐姐,得罪了。”将她双手反转背后,牢牢抓住。
她真气全失,动弹不得,挣扎片刻便无力地瘫软下来。弓起身子,紧紧贴着他的身体,咬着唇,脸红如霞,轻声低吟。
当是时,忽然听见洞门之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似有三人。拓拔野一凛,凝神倾听。
三人在洞外站定,一人吃吃笑道:“洞房花烛,良辰美景,得了这梦寐以求的仙子,七郎你可别忘了我们的好处。”声音如银铃悦耳,带着轻佻之意,乃是一个女子。
又听一个雄厚的男子声音笑道:“我怎敢忘了鹿仙姑的好处?钟山的六百童子,你看上哪个只管带回鹿宫便是。”
拓拔野一凛,鹿仙姑?难道竟是“大荒十大妖女”之中的西海鹿女么?西海鹿女位列西海九真之一,生性阴邪,极好男色,鹿宫男妃之多,尤甚龙女雨师妾。且喜新厌旧,心狠手辣,玩腻的男妃必定活生生地喂送西海鲸鲨。心中一动,当年在古浪屿上曾听金族游侠说起,西海鹿女研磨的药性之烈,天下无双,就是石头吃了也要喷出岩浆来。难道仙女姐姐便是中了她的算计么?
却听鹿女啐了一口,笑道:“没情没义的东西,这么快就忘了我啦,想要用黄毛小子打发我么?”
那“七郎”哈哈笑道:“好姐姐,我怎能忘得了你?”突然低声说了几句,隔着洞壁听不真切。鹿女格格脆笑,啐道:“胡说八道。”
语调阴邪妖异,听得拓拔野面红耳赤。他出神聆听,手上不由得放松了些,白衣女子顿时挣脱开来,抱着他滚落床下。“当”的一声,床角香炉被瞬息打翻,浓香弥漫。
洞外三人吃了一惊,那“七郎”试探着叫道:“仙子?”白衣女子嘤咛一声,象是哭泣又象是低吟。
拓拔野怕她发出什么声响,引得外面三人冲将进来,不及多想,蓦地低头吻住她的唇,将那一声低吟堵在丁香贝齿之间。
鹿女格格笑道:“你的仙子已经变成恶女娇娃啦。”七郎嘿然大笑,道:“有了仙姑的灵丹妙药,石头也会开花。”三人哈哈大笑,极为猥琐。
拓拔野心下大怒:“仙女姐姐果然是被这毒妇陷害。却不知那两人又是什么妖魔鬼怪?”惊怒之余,心中松了一口长气。适才虽然猜到白衣女子是为药物乱性,但未得验证,始终无法释然。此刻得知白衣女子如此妖冶,果然不是出于本性,疑虑顿时消散。
却听第三人尖声笑道:“就算没变坏,她已经手无缚鸡之力,七郎想要她往东,她还能往西么?”
七郎笑道:“童子此言差矣,我烛鼓之堂堂伟丈夫,岂能做这种强人所难之事?这种男女**之事,需得两相情愿,才能得其妙处。”顿了顿又道:“再说仙子体内九十九种春毒一齐发作,若是七郎我不舍身相救,岂不是要累她香消玉殒吗?”三人又是一阵笑。
拓拔野越听越怒,直想踢开洞门,将门外三人砸成肉酱。但白衣女子听若罔闻,只管揪着他的头发,低吟蜜吻。
西海鹿女吃吃笑道:“现下时辰已到,你的心上人必定已经浑身酥软,急火中烧,只等着你好好地疼惜啦!”
那童子尖声笑道:“七郎岂是怜香惜玉之人?只怕明日我们再来时,已经认不出这娇滴滴的仙子哩。”七郎嘿嘿笑了几声,悠然道:“我费尽心力才得到姑射仙子,岂能如此暴殄天物?”
拓拔野大吃一惊,全身蓦地僵硬。
姑射仙子!难道仙女姐姐竟是当今木族圣女姑射仙子蕾依丽娅么?突然想起当日在玉屏峰上邂逅她的情景,诸多细节连接一处,豁然而通。是了!倘若她不是木族圣女,当日又岂敢贸然闯入青帝御苑?又何以会吹奏《刹那芳华曲》?大骂自己糊涂愚蠢,无以复加。
却见姑射仙子双眼紧闭,长睫颤动,双靥娇艳欲滴,楚楚动人之态令他又是震颤又是迷乱,心想:“天可怜见,让我在这蠢物玷辱仙女姐姐之前,赶到此处。我拓拔野拼了性命不要,也决计不能让仙女姐姐的清白有丁点受损。”蓦地想起自己与姑射仙子如此接触,已经大大污损了她的清白,脸上一阵烧烫,羞惭愧疚,想要挣脱开去。
但姑射仙子受那药所激,神志不清,怎么也不松手。拓拔野被她这般紧紧拥抱,不免又有些心猿意马,好不容易闭上双眼,咬牙挣脱开去,姑射仙子又抓住他的双臂,低吟一声,叫道:“你……你……”拓拔野大惊,生怕被外面三人听见,连忙重又低头将她樱唇封堵。
她那香甜柔嫩的舌尖扫过唇齿,带来酥麻的战栗,更激得他迷乱欢喜。想不到时隔四年,竟能与梦萦魂牵的仙女姐姐这般稀里糊涂地在一起。造物弄人,往往在意表之外。
忽听那两只比翼鸟连声低啼,踉跄扑翔,在白牦牛地毯上交颈欢好,拓拔野心中又是一动:“世人都说比翼鸟乃是姻缘鸟,今日它们将我引到此处,难道……难道我和仙女姐姐之间……”心中狂跳,呼吸瞬间停顿。
四年前在玉屏峰上初见姑射仙子的刹那,他便已情根深种,铭心刻骨。四年来虽然际遇连连,跌宕历练,逐渐少有想起之时,但这份情感却如陈酒佳酿,埋入心底最深处,历久弥香。当此刻骤然开启,沉淀已久的相思爱慕登时令他醉意熏然。
却听那童子尖声道:“姑射仙子处子之躯,圣女真元,七郎若能将她体内真元吸尽,那就可列入十仙宝座了。”语气中隐隐有些妒羡。
西海鹿女格格笑道:“列入十仙宝座有什么了不得?烛真神他日作了黑帝之位,七郎不就是太子么?那可比什么十仙有趣得多啦。到了那时普天之下哪个美女不是囊中之物?这姑射仙子不要也罢。”
拓拔野正自意动神摇,闻言又是大惊,敢情这七郎烛鼓之竟是水妖烛龙的儿子么?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明白自己现下在何处。
在西海与金族寒荒之间,有一处山脉名曰钟山,虽在金族境内,却是水妖领地。当年玄水真神烛龙便是这钟山山神。烛龙北迁之后,想来这钟山便由其子继承了。
又听烛鼓之嘿嘿笑道:“鹿仙姑是在吃醋么?放心放心,他日烛鼓之登上太子之位,纳你入宫便是。”语气傲慢狂肆,颇有洋洋得意之态。西海鹿女呸了一声,竟似颇为喜悦。
拓拔野心下恚怒益甚,忖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寡廉鲜耻,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杀机顿起,直想起身出洞,将他们尽数杀了。但转念又想,敌众我寡,未必就能讨得好去。自己败了倒也罢了,但若累得仙女姐姐重落他们掌心,那可是万劫不复的惨事。当下强忍怒意,寻思脱身之计。
眼光四扫,洞中除了那石门之外,别无缝隙。看来惟有从自己掉落下的那个甬道返身冲出了。但那甬道太过狭窄,又极为陡滑高长,想要抱着姑射仙子一起逃离,似乎有些难度。稍作计议,决定带着姑射仙子一前一后从甬道中冲出。
却听那童子咳嗽道:“时辰差不多了,鹿仙姑,咱们走吧。可别搅了七郎的好事。”西海鹿女格格一笑,道:“是了,他都迫不及待啦。”与那童子一道告辞。烛鼓之也不挽留,待到脚步声远去,便转身朝洞门走来。
拓拔野听他脚步临近,心中一凛,既来不及抽身逃离,惟有凝神戒备。姑射仙子低声呢喃,一只手温柔地抚摩他的头发,另一只手抓着他的右手往自己滚烫脸上摸去。拓拔野心旌摇荡,但强敌将至,连忙收敛心神。心念一动,蓦一咬牙,将她经脉尽数封住。
脚步声在洞门外顿住,烛鼓之徘徊数步,发出低沉的笑声,哑声喃喃道:“仙子,我的好仙子,今夜瞧你如何逃出我的手心窝。”声音中夹杂着急迫的渴切、阴暗的喜悦,说到最后几字时,连声音也禁不住颤抖起来。
姑射仙子动弹不得,但体内躁动邪气仍在急速盘旋,满脸红潮,胸口急剧起伏,水汪汪的大眼中满是诧异,似乎不明白何以将她突然封住。眼波荡漾,闪过哀怜、苦楚与炎热交织的诸种神情。
拓拔野不敢多看,闭起眼,将她整理衣裳,抱在怀中。蹑手蹑脚走到洞门左侧,顺手一点,将地毯上打滚的那对比翼鸟凝为冰块,探手吸到掌中,藏入乾坤袋中。然后轻轻地拔出断剑,守在门侧。
“嘎”的一声,石门霍然打开,一个九尺高的黑衣男子大步冲了进来,喜滋滋地颤声道:“好仙子,七郎来了!想死我了!”作势欲扑,眼见洞中彩光眩然,象牙床却空无一人,登时僵住。就在这一刹那,后脑一凉,一柄森寒断剑已经抵住了他的脖颈,听见一个少年笑道:“既然想死,那我成全你便是。”
拓拔野脚尖一踢,将石门瞬间关上,断剑钉入烛鼓之粗壮的脖颈,洇出几丝鲜血,笑道:“烛小妖,慢慢转过身来,转得快了,休怪我这断剑将你头颅切割下来。”
烛鼓之又惊又怒,不知究竟发生何事。但念力探扫,发觉那神秘少年真气极强,手中断剑又是木属神兵,当下不敢蛮撞,乖乖转身。拓拔野断剑则依旧抵在他的脖子上,缓缓划过一道血痕。
那烛鼓之高大强壮,浑身黝黑的肌肉似乎要绽裂一般,头顶黑金冠,颧骨高耸,鹰钩大鼻,碧绿色的三角眼深陷两旁,满脸狂妄跋扈之色。额上左右各有一寸突起,仿佛一对犄角。乌金丝绸长衫上绣了许多暗金色的花纹,富丽堂皇,但穿在他的身上却显得颇为怪异突兀。腰间悬挂一柄镶满宝石的玄冰混金弯刀。
烛鼓之那双三角绿眼惊怒交集,恶狠狠地打量着拓拔野,仿佛想将他撕成碎片,冷冷道:“你是谁?竟敢私闯钟山!吃了猛犸胆了吗?”似是突然看清那断剑,面色骤变,叫道:“无锋剑!臭小子,你是那拓拔小贼!”目中凶光毕露,杀气大作。
拓拔野见他受制于己,竟然跋扈凶悍若此,心中怒意更盛,右手轻送,断剑又突入烛鼓之脖颈数分,将他抵得接连后退,鲜血长流,微笑道:“不错,我就是拳打水妖烛龙,脚踢朝阳天吴的拓拔野。你挟持木族圣女,意欲不轨,难道吃了龙鲸胆了吗?”
烛鼓之面色微变,三角眼中凶芒一闪而过,哈哈笑道:“姑射仙子乃是钟山贵客,什么挟持不挟持?分明是你这下三滥的东海老贼妄图以**迷惑仙子,想将她从钟山上挟持而走,被我发现之后,又想来胁迫我……”
拓拔野听他居然反咬一口,不由怒极而笑,道:“是么?既然你盛情邀请,那我就胁迫胁迫你罢!”碧光一闪,剑如游龙,真气蓬然飞舞,瞬息间将他周身经脉尽数封住。
心想:“需得先逼他交出仙女姐姐所中的春毒解药。”对这水妖厌憎之至,毫不客气,真气毕集,雷霆般飞起一腿,重重地踹在烛鼓之的腹部。
“砰”的一声闷响,烛鼓之低吼一声,平空飞起,倒撞在象牙床,登时将象牙床撞得粉碎。他周身经脉被封,动弹不得,被拓拔野这般猛击,险些连五脏六腑都迸碎开来,面色青紫,险些晕厥。
但他素来凶悍跋扈,竟不服软,喘气恶狠狠道:“小子……老子非揭你的皮,抽你的筋……”话音未落,又被拓拔野当腹一脚踢得说不出话来。
拓拔野微笑道:“解药呢?”烛鼓之头上青筋爆起,犄角涨大了近寸,碧眼凶光闪动,哈哈狂笑道:“你迷倒了姑射仙子,却来向我讨解药,真是笑话……”拓拔野二话不说,青光一闪,将他右手小指闪电斩落。
鲜血激射。烛鼓之惨叫一声,惊疑、狂怒、恐惧、不可置信地盯着拓拔野。他仗着自己是烛龙之子,素来跋扈凶狂,横行霸道,从没人敢假以颜色,更莫说赐以皮肉之苦了。孰料这陌生少年胆大若此,竟敢残伤他的肢体!
拓拔野性子温和,心慈手软,平时不到万不得已,断断不会下此辣手。但他奉姑射仙子为不可亵渎之神明,爱慕膜拜,眼见烛鼓之等人竟用如此卑劣之法妄图污其清白,早已怒不可遏;又听闻这烛鼓之乃是老贼烛龙之子,更加鄙夷厌憎。新恨旧怒一齐涌上心头,哪里还有手下留情之理?
拓拔野扬眉笑道:“我的耐心可没这般好。你的指头也没这么多罢?”烛鼓之剧痛攻心,汗珠涔涔滚落,咬牙狞声道:“小子,你斩我一根手指,我就斩你一只手臂……啊!”惨叫声中,又被剁去一根无名指。
拓拔野笑道:“哎哟,我只有两只手臂,岂不是大大吃亏?是了,只需将你十指尽数剁了,你又能拿什么来握刀砍我手臂?”断剑在烛鼓之右手中指上稍稍比画,微笑道:“解药呢?”
烛鼓之痛得几欲晕去,狂吼道:“奶奶的乌龟海胆!没解药!”拓拔野剑光一闪,又将他中指齐根斩落。鲜血喷射,白牦牛地毯上尽是斑斑红点,宛如雪地寒梅。
不想那烛鼓之虽然卑劣邪恶,却极是倔强傲慢,被砍去三根手指,犹自大骂不绝,倒令拓拔野颇为诧异,心下不由起了些微佩服之意,也不愿继续折辱毫无反抗之力之人,便想带着姑射仙子离开。
但低头望见她双颊似火,眼波如醉,心下一凛:“事关仙女姐姐清誉,决计不能对这魔鬼留情。”当下剑锋一转,在他胯间摇摆比画,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你手指太多,所以毫不吝惜么?那我将这孽根剁了如何?”
烛鼓之面色大变,连汗水也仿佛瞬间凝结。森寒剑气逼迫,一股冷冷杀气直贯脑顶。他知道这少年虽然满脸亲切微笑,但下手却极是狠辣,言出必践。关系快乐之源、子孙大事,任他凶狂倔强,也不由惧意横生。
拓拔野微笑道:“解药呢?”断剑一送,立时将他裤裆撕裂。烛鼓之大骇,登时崩溃,叫道:“没解药!西海鹿女的‘九九极乐丹’无药可解!”
拓拔野厉声喝道:“无药可解?天下哪有不解之药!”剑锋一撩,“哧”的一声,烛鼓之腿上血丝横流。
烛鼓之惊惧欲狂,大吼道:“只有男女协力,才能清除春毒!否则二十四时辰之后,必定经脉寸断、热血迸爆而死!”
拓拔野见他惊怖恐惧,满头大汗,知道他此时必不敢说谎。又是失望又是愤怒,喝道:“畜生!”一脚飞踢在他下颌上。
烛鼓之痛哼一声,险些将自己的舌咬断,直板板冲天飞起,撞在洞顶,鲜血四溅,重重摔落在地,昏迷不醒。
拓拔野怀抱姑射仙子,提剑而立,心中茫然,忖道:“难道当真要……才能解救仙女姐姐么?”心中狂跳,面红耳赤。看见姑射仙子玉臂上鲜红的守宫砂,大转羞惭,又想:“他奶奶的紫菜鱼皮,我在胡思乱想什么?仙女姐姐乃是木族圣女,冰清玉洁之躯,断断不可玷辱。倘若我做出此事,与这魔鬼又有什么区别?”旋即又想:“但若不如此,岂不是眼睁睁地看着仙女姐姐登仙化羽?”心下混乱,踌躇不决。
当是时,突听背后“嗤”的一声轻响,两道凌厉杀气闪电冲来!
拓拔野此时心乱如麻,丝毫没有防备,体内真气被杀意所激,蓦地破体而出,化为碧翠光弧,绕体飞舞。却听“嗤嗤”连声,似有无数锐气破入护体真气之中。
拓拔野大吃一惊,紧抱姑射仙子拔身前冲,断剑急电般回身飞舞。但为时晚矣,背心微痛,酥麻难当,似是瞬息之间中了数十剧毒暗器。心下大骇,大喝一声,念力积聚,定海神珠霍霍飞舞,真气四冲。
“嗖嗖”之声大作,无数黑芒被激得缤纷乱舞,急速没入四壁之中。刺入背部的数十毒器也被瞬间激弹射出。
只听一个女子脆笑道:“哎呀,好俊的小子,好俊的身手。”又一个尖利的声音冷笑道:“俊个屁!中了我‘寒蛛冰涎’,不消半个时辰就变成毛茸茸的黑蜘蛛了。”赫然竟是先前洞外的西海鹿女与那什么童子。
拓拔野大惊,不知这二人从何处进入。旋身落定,凝神望去,只见三丈开外,一男一女并肩而立。
那女子黑发似漆,身材高挑,冰清玉洁。笑吟吟的桃形俏脸上,彩眉弯弯,媚眼如丝,****。身着鹿皮大衣。脚蹬鹿皮长靴,莹白的腿上纹绣了一朵海棠,娇艳夺目。腰间悬挂了一只小巧的鹿皮鼓,右手上横持鹿角七星管,当是大荒十大妖女之一的西海鹿女。
那男子乃是一个身高不过五尺的侏儒,眉清目秀,微有鸡胸驼背,仿佛一个稚嫩童子。但眼神凶狠凌厉,满脸暴戾神色。右手正撑着一柄九色丝绸伞,急速旋转。两人浑身上下,逸散出凶厉怪异的真气,抢占先机,气势凌人。
“寒蛛冰涎?”拓拔野心中一凛,突然想起《百草注》上曾提到此毒,乃西海寒蛛的剧毒冰涎,一旦见血,中毒者立即昏厥不醒,半个时辰之内皮黑肉烂,长出无数黑毛,犹如蜘蛛一般,长则一日,短则两个时辰,必定殒命。惟有以棘丝草混合南海朵萨叠花,吞服外敷方能解之。
他心中微起惧意,念力四扫,但除了背部微有酥麻刺痛之外,别无他感。惊诧疑惑,那寒蛛冰涎一旦入体,浑身瘙痒剧痛,绝不会殊无感觉。难道这侏儒是在恫吓自己么?
西海鹿女眯起双眼,上上下下打量着拓拔野,啧啧有声,媚声道:“这般俊俏的小子,若是真成了黑蜘蛛那就可惜啦。”
拓拔野哈哈笑道:“就这么几根黄蜂似的小针,一丁点寒蛛冰涎,也能奈何我么?”思绪飞转,寻思如何乘隙冲出,再以真气迫出奇毒。
侏儒冷笑道:“臭小子不知死活。你当我九毒童子的逍遥伞是挡雨遮阳的么?他奶奶的,中了我四十八种奇毒,还敢口放狂言。”
拓拔野心中又是一凛,九毒童子?这名字倒象是在哪里听过一般。是了,似乎也是西海九真之一,乃是西荒第一用毒高手。因豢养西海寒蛛、极冻银蛇、千足蜈蚣、五彩虫、镣甲蚨、珊瑚蝎子、杀鲸蜂、西海毒蚊、泪粉蛾九种西荒至毒恶虫,提其毒,制百药,故称九毒童子。其手中逍遥伞中更藏匿了万千毒器,杀人于无形之中。
拓拔野心中寒意更盛,但念力四扫,始终没有发现体内有何异状,惊疑不定,忖道:“怪了,难道他的奇毒如此特异,中毒之后也察辨不出么?”
九毒童子见他眼中闪过困惑惊异之色,尖声冷笑道:“臭小子毒已攻心,逼不出来了。我数三声,你必倒地!”逍遥伞手中飞转,森然道:“一——二——三!”
话音未落,拓拔野面色果然聚变青紫,大叫一声,仰身跌倒,抽搐不已。银光飞闪,数十道寒蛛冰丝从逍遥伞中离心飞舞,将他与姑射仙子紧紧缠住。
九毒童子尖声笑道:“他奶奶的,都说拓拔小子厉害,原来也不过如此。想不到阴差阳错,竟让咱俩抓住了。”极是得意。
西海鹿女腰肢扭摆,到拓拔野身前,俯身望去。彩眉一挑,笑吟吟道:“小哥儿,姐姐真想好好疼疼你哩,可惜你砍了七郎三根手指,眼下便是神仙也保你不住啦。”
侏儒尖声怒道:“骚婆娘,罗里罗嗦什么?还不去救醒七郎?”
西海鹿女依依不舍地瞟了拓拔野一眼,走到烛鼓之身旁,柔荑推搡,将他经脉解开,腻声道:“七郎,七郎,你没事罢?”吃吃笑道:“我们昨日偷偷掘了这甬道,想看看你和姑射仙子颠銮倒凤的模样,想不到竟派上了大用场,抓住了这小子。”
原来拓拔野无意间由山顶冲落这山洞的甬道,竟是西海鹿女与九毒童子为了偷窥烛鼓之**姑射仙子而挖掘出的密道。适才两人等到烛鼓之进入洞内之后,立即赶往山顶,沿洞滑下,想要窥视,不料却恰好瞧见拓拔野制住烛鼓之的场景。当下乘着拓拔野背对甬道,怔怔出神之机,齐齐出手,以逍遥伞和鹿角七星管发出诸多毒器,暗算成功。
烛鼓之大吼一声,猛地跳将起来,喝道:“奶奶的乌龟海胆!老子剁了你!”他被拓拔野这番折辱,狂怒已极,身形电冲,左手一闪,挥舞弯刀朝着拓拔野怒斩而下。
突然青光爆舞,蛛丝飞扬,拓拔野哈哈大笑,一跃而起。“轰啷”的一声巨响,烛鼓之大吼一声,高高飞起,再次撞在洞顶坚壁,喷出一大口鲜血,手中弯刀骤然断为两半。
原来拓拔野故意装做毒发倒地,等到烛鼓之毫无戒备,欺身进入时,猛地以断剑斩断寒蛛丝,闪电反击,将烛鼓之打成重伤。一击得手,大笑声中,气如潮汐,断剑似电,滔滔不绝朝着烛鼓之疾攻而去。
西海鹿女与九毒童子大吃一惊,抢身冲上,鹿角七星管呜呜激响,逍遥伞旋起绚丽金光,万千毒芒密雨激射。拓拔野一声清啸,剑气如惊涛狂雷,碧光纵横迸爆,山洞内碎石四射飞舞。
“轰”的一声,三人齐齐后退。烛鼓之惨叫一声,跌落在地。九毒童子二人发出的毒针暗器被拓拔野断剑气芒格挡,纷纷反弹,不少竟射入烛鼓之体内。
拓拔野哈哈大笑道:“你们连烛龙之子也敢谋弑,敢情是不想活了!”九毒童子、西海鹿女又惊又怒,倘若烛鼓之当真因此而死,他们确实罪责难逃。
突然“嘭”的一声巨响,山洞石门崩炸开来,平空一声惊雷爆吼。拓拔野只觉身后狂风卷舞,万钧之力当头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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